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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敏欣

 

● 華裔美國政治學家，專長中國政治經濟、中美關係

● 美國加州克萊蒙特·麥肯納學院政府學教授

● 著有《出賣中國：權貴資本主義的起源與共產黨的潰敗》（China’s Crony Capitalism）

中國的強人似乎無法休息。

從與美國的貿易戰到香港的危機，再到國際對中國人權記錄的批評，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2019年遭受了重大挫折，但他的2020年前景似乎更加糟糕。

中國本可在2018年5月結束與美國的貿易戰，從而提振不景氣的經濟，然而，在最後一刻，中國領導人迴避了美國談判代表認為已解決的許多問題。

也由於美國因貿易戰蒙受沉重的代價，總統川普（Donald Trump）感到生氣並開始報復。

除了開徵新的關稅外，川普還更努力限制中國獲得重要技術的機會，貿易協議破局後不到兩周，川普就簽署了一項行政命令，禁止美國公司使用中國製造的電信設備，因為白宮認定這是國家安全風險。

其中最突出的是中國科技巨頭華為，川普已瞄準了好幾個月。

儘管中美已宣布就一項新的「第一階段」貿易協定達成協議，但技術戰以及兩大國間更廣泛的對抗仍將繼續。這意味著，鑑於中國必須維持一黨制合法性的重要性，對外界持久的經濟依賴以及生活水準提高，對習近平的挑戰不會消失。

香港面臨進一步的風險。

自1997年回歸中國以來，香港陷入了最嚴重的政治危機。這一切始於中國支持的行政長官提出的一項法案，該法案將使從香港引渡犯罪嫌疑人到中國的工作更加容易。

港人將其視為北京對香港特別行政區實行更嚴格控制的一部分，開始湧上街頭抗議。

特區政府也拒絕讓步，抗議者更憤怒，人數也持續增加，亞洲昔日的商業中心迅速成為戰場，防暴警察向穿著黑衣的示威者發射催淚瓦斯和橡皮子彈，抗議者用雞尾酒和磚頭回應。

直到法案正式撤回時，已過去了4個月，現在想把精靈趕回瓶中為時已晚，儘管有數千人被捕，但示威者並未顯示出退縮的跡象。

11月下旬，經過6個多月的動亂，中國政府遭受了極大的侮辱，近300萬選民在地方自治區議會選舉中以壓倒性優勢擊敗親中力量（452總席次中贏得388席）。

此時，令人聯想起1989年天安門廣場屠殺的鎮壓行動可能會適得其反，使習近平更加別無選擇。

11月，習近平遭受了再次嚴重打擊，《紐約時報》獲得了400餘頁中國內部文件，內容涉及新疆地區維吾爾族穆斯林的大規模監禁，只有中國政府內部才能獲得此類敏感材料，這表明習近平的政治敵人可能故意將其洩露給西方媒體，以破壞習近平的國際地位。

習近平的台灣政策也失控。

2018年年底，由蔡英文領導的執政黨民主進步黨遭到了痛苦的敗選，但是，自從香港爆發反送中以來，蔡英文就把自己描繪成捍衛台灣的鬥士，抵抗一群接受中國政府「一國兩制」的魁儡。

現在，蔡英文似乎有望在下屆總統大選中獲得壓倒性勝利（secure a landslide victory）。

習近平只能指責自己，或更具體地說，是他過分地集權，與美國的貿易爭端，對中國干預香港的擔憂以及新疆族裔緊張局勢，都在習近平2012年底執政前發生，但是，中國的集體領導層儘管腐敗或舉棋不定，還是設法控制了前述危機的升級，在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領導階層的厭惡風險。例如，2003年香港逾50萬人抗議準備研議的國家安全法時，中國立即同意取消。

但是，由於習近平掌握了自己的政治權力，因此決策已發生轉變。

那些希望影響政策的官員必須透過習近平，他們有各種動機選擇習近平喜好的資訊。同樣，習近平的政治局常委同事們擔心顯得不忠，更不願分享可能與習近平觀點相矛盾的資訊。

他們知道提出替代方法將被視為對習近平權威的直接挑戰。

習近平對異議和對不良資訊脆弱性的不寬容，使得他的政府更容易出現政策失誤，更糟的是，由於強人必須保持無誤的形象，因此即使是明顯無效或適得其反的政策，也不太可能逆轉。

就目前而言，習近平對權力的控制可能是安全的。

但是，由於高層決策的動態不太可能改變，因此，習近平在未來幾個月內將會出現更多挑戰，事實上，2020年可能將是習近平最糟糕的一年。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Xi Jinping’s Annus Horribilis》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