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議員在臉書上貼出了選民傳給他的抗議信息。議員很生氣，認為是抹黑和鬼扯，因為發訊息的選民誤認議員正在支持「刪除軍公教子女教育津貼」這件事，事實上議員推動的是年金制度的檢討，教育津貼和年金無關，並沒有要刪除的問題。

　
我仔細地看了那位自稱為「後悔的支持者」所發的信息內容之後，心裡湧現一些憐憫和一些悲哀的感覺。這位選民真的相信了別人傳給他的錯誤信息，真的以為「那些可惡的政客們」正在推動刪減子女津貼的法案。可見這些退伍軍人的資訊同溫層有多麼緊密厚實、穿透不過，或者說，這些人對正確資訊來源的掌握能力是多麼地欠缺。

　
但是看了抱怨文之後，我也相信了「四萬元過不下去」這件事。那段簡短的信息裡出現許多錯字，繁簡不分、脫字誤義、表達模糊，通通都有。合理的推測是，這是一位教育程度中等的退伍軍人，在憤怒的情緒下，匆忙地用手機輸入後，不經過檢查就直接發出的。

延伸閱讀：年輕公教諷李來希「繳少卻吃肉」　籲年改溯及既往

　
如果這個推測是正確的，他的說法是可信的，那麼他很可能是一個沒有受過高等教育的士官兵，沒有民間專長，屆齡或者因為裁軍而退伍之後轉職困難，只能依靠月退俸度日。如果他不是孤身一人，兒女又還在唸書，甚至單親的話，那麼，一個學期六萬元的學費，將占去他所有收入的四分之一。如果還要租房子，甚至有醫療支出的話，那麼，四萬元的確不夠一個家庭的開銷。

　
當然，這樣困窘的人生，並不是年金問題所能顧及的範圍。不可能為了這一個故事而維持現行年金制度，當然也不應該用整體上不合理的年金制度來照顧這些遇到困難的退伍軍人。但是，這些人的人生困境，卻又是如此真實。如果不能解決，對個別家庭來說是無解的困境，在公共面向上有很大可能會造成這些人在政治上傾向反改革的立場。

　
議員用很嚴厲的態度回覆這位退伍軍人。這對一個好不容易才打出這麼一大串文字，也許辭不達意但是卻很真誠地表達「反對刪除軍人子女教育津貼」的選民來說，似乎有點過頭了。

　
也許這也就是年金改革正在一步步陷入的泥淖：改革的對象本來是坐領不合理高額退休俸甚至雙薪的肥貓，但反對派依恃的卻是基層那些面臨生活窘況的、心懷恐懼的、資訊管道受限的普羅大眾。政府所謂「年金改革會議」無法和這些人對話，所謂的軍公教代表其實都是「高級軍公教」代表而非底層勞動階級的代表。

　
平心而論，四萬元退休俸，看在許多 22K 的年輕人眼裡，的確是不勞而獲的優渥收入。但這些人已經中年，退伍時人生才剛過半，母老子幼，軍隊訓練無法轉型為民間專長以致於謀職困難。以一個18歲開始服役的士官來說，服役20年退休時也不過才38歲，即使是一般人，在這個年紀也不容易找到工作，更何況是沒有民間專長、歸零重新開始的退伍軍人？難道這些人的後半生，就只能任由其自生自滅？

　
退伍軍人在世界各國的社會中都常面臨「尷尬的存在」的困境，尤其是役期較短的基層軍人。年金改革必須確認並且不斷宣示「照顧基層」的方針方向，才能有效化解阻力。而所得不足以維持家庭責任的退伍軍人，國家也有義務多加照顧、想方設法。輔導轉職不能只輔導高級軍官成為肥貓，而是要照顧到基層軍士官兵退伍後的社會接軌。不能以單純的金錢退休俸來解決甚至搪塞一切、切斷關係。這才是真正公平公義的社會制度，也才是年金改革努力的方向。

※作者為文字工作者

【上報徵稿】

上報歡迎各界投書，來稿請寄至editor@upmedia.mg，並請附上真實姓名、聯絡方式與職業身分簡介。

一起加入Line好友（ID：@upmedia），或點網址https://line.me/ti/p/%40zsq4746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