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定自主墮胎年齡是否由20歲降到18歲，16年來引發支持女性自主權的婦女團體與反對墮胎的宗教界爭論不休，今年再起論戰。交通大學科技法律學院副院長林志潔說，我國《優生保健法》長期漠視20歲以下少女生育自主權，有違反憲法及兩公約之虞，若政府再不修法，「不排除委請立委聲請釋憲」。

未滿18歲應有介入機制

現行《優生保健法》規範，未婚的未成年人（20歲以下）必須取得法定代理人（父母）同意，才能實施人工流產。婦產科醫師若幫未滿20歲少女施行人工流產手術，卻未先取得該法定代理人同意，醫師恐會被依《刑法》第290條「意圖營利」的加工墮胎罪懲處，最重可判5年有期徒刑。

此議題長期為女性自主權、生命權及胎兒生命權「孰先孰後」的拉鋸。由於多數國家都明訂，只要女性年滿16歲或18歲，就能自主決定是否墮胎，相較之下，台灣規範的確較嚴苛。

婦女團體擔心，在此嚴格規範下，懷孕少女若未取得父母同意，可能因此尋求密醫、自行服用墮胎藥或採其他違法管道墮胎，不僅增加非法墮胎的「黑數」，也會傷害未成年少女的身心。

今年5月，司法改革國是會議分組會議通過司改委員林志潔提案，請衛福部即刻研擬，滿18歲以上少女應可自行決定是否實施人工流產，未滿18歲少女與法定代理人意見不一時，「應有司法或行政機關介入的機制」。

政府硬扯被民法拖進度

衛福部國民健康署官員接受《上報》訪問時說，因各界對此議題意見分歧，目前國健署「沒有修法時間表」，也無既定立場。國健署今年底前將邀專家學者及不同團體參與討論，蒐集各界對修正《優生保健法》的意見。

對此林志潔直言，司改國是會議已做出建請修法的結論，「如果這個決議不被執行，不排除和民間團體討論過後，委請立委聲請釋憲。」

國健署官員指出，現行《民法》定義「滿20歲為成年」，如果未來修正《民法》成年人定義，《優生保健法》的年齡門檻也會一併考量下修。

不過，林志潔並不同意以《民法》成年定義綁《優生保健法》修法的論調。她質疑，《兒童及少年福利與權益保障法》所稱少年是指18歲以下，且《刑法》與未成年人性交罪以16歲為分界，理論上滿16歲，就可以對自己的性行為完全負責，「《民法》未下修成年定義前，不代表其他法規沒有可參考的依據。」

宗教界要求強制思考期

林志潔表示，就算各界對年齡門檻沒共識，政府也應盡快研議第三方仲裁、調解的機制，「國健署不能消極什麼都不做！」她直言，很少先進國家像台灣這樣，當未成年人跟法定代理人意見不一時，沒有社福、司法團體介入，協助判斷何謂對未成年人的「最佳利益」。

事實上，《優生保健法》立法至今已超過30年，官方曾多次研擬翻修、放寬相關規定， 但在宗教團體反對下無疾而終。

2002年，衛生署國健局曾研議讓社工人員、心理師能陪同未成年少女就醫墮胎。不過，同一年天主教、基督教、佛教、道教等宗教團體共同組成「尊重生命全民運動大聯盟」，遊說推動宗教界版《優生保健法》修正草案，要求女性墮胎前須先「輔導2小時、有6天思考期」，自此開始婦女團體與宗教界的論戰。

2006年時，行政院提出修正草案，下修墮胎自主權年齡到18歲；不過「尊重生命全民運動大聯盟」也委請立委提案修法，要求婦女墮胎前要有「強制思考期」，支持與反對方因無共識，條文一字未動。

官方髮夾彎立場轉保守

2012年，行政院再次送出衛生署所提《優生保健法》修正草案至立法院，下修墮胎自主權至18歲，原本成年婦女墮胎前須經配偶「同意」，也改為簽具同意書前應「告知」配偶。此修法版本因立法院屆期不續審已失效，如今衛福部對修法態度轉趨保守，被外界質疑立場「倒退嚕」。

今年初傳出國健署有意再推《優生保健法》修正後，「尊重生命全民運動大聯盟」4月即發起連署，指國健署有意修法讓墮胎更開放、家庭更動盪，並批評「未成年女兒墮胎，不用父母知道；妻子墮胎，不用丈夫同意」，是意圖破壞家庭。由於9月被視為「墮胎高峰期」，宗教團體在9月的宣傳更加積極。

立法院法制局9月初公布「人工流產者法定代理人或配偶同意權之妥適性研析」報告，其中引述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判例指出，賓州修法對墮胎施行管制措施並未違憲，但如果婦女不是出於自由選擇，而是因國家管制措施對婦女造成墮胎的「實質障礙」時，即屬違憲。

立法院法制局因此建議，我國應參考外國規範，降低未成年人墮胎自主決定年齡；同時也應補足法制漏洞，針對未達年齡門檻的未成年人，交由法院評估其心智發展成熟度及最佳利益，並設定可免經法定代理人同意的例外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