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拉迷途少女一把! 修復式正義有效化解校園衝突、接起觸法兒少

王怡蓁 2019年05月15日 17:15:00
陳怡成致力修復式正義,她認為許多觸法少年對自己沒自信,修復重點是「全人」看見,同理他的生命故事,非衝突事件本身。圗非新聞事件人物。(攝影:張家銘)

陳怡成致力修復式正義,她認為許多觸法少年對自己沒自信,修復重點是「全人」看見,同理他的生命故事,非衝突事件本身。圗非新聞事件人物。(攝影:張家銘)

有一名援交少女,來到修復課程時,根本不想跟帶課的老師多講話,經常遲到,坐姿也歪七扭八,少女以「我爸媽罵過我了」、「不會再犯了」等話語來回應,不願多表達想法。

 

「妳好像比較晚到喔!」參與修復的律師陳怡成以關心少女的方式開啟話題。少女回應,因為週末清晨都要打工,她描述夜校下課後,清晨還要由爸爸喚醒去打工,要忙到下午1、2點才能下班。

 

陳怡成表示晚睡早起是很困難的事,她能堅持這麽久,要有很大的意志力。陳怡成再好奇她的工作内容,學習到什麽能力?從少女不經意地説,就是不要白目,幫助少女意識到自己在工作場合能熟記客人的需求,動作反應很快,觀察细微是種長處。由於陳怡成具體地肯定她的能力,稱讚她很厲害,工作能力很好。漸漸地,陳怡成發現,少女腰桿慢慢挺直,也願意投入課程,说出自己犯錯後的想法。少女認為,陳怡成不會因為她過去犯的錯,或目前的成就不佳,而輕視她,她感到被接納,也逐漸找回力量。

 

跳脫衝突事件 同理生命故事修復自信

 

推動修復式正義多年的陳怡成認為,許多觸法少年對自己沒自信,修復的重點是「全人」看見,同理他的生命故事,而不是衝突事件本身。陳怡成在成為法務部修復式司法的促進者之前,有感於一起校園言語衝突事件,學生及家長花費數年窮盡法律途徑來解決衝突。她便思考,在訴訟之前人們可以怎麼做?她開始尋找解決衝突的方法。後來她發現馬歇爾・盧森堡博士的「善意溝通」理論很適合化解人際、社交衝突,她成立善意溝通工作室,與政府、學校合作,更有一所香港的學校,採用該模式化解校園衝突。

 

陳怡成有感於一起校園衝突事件,學生家長把法律途徑當成解決衝突的唯一方式,讓她開始另闢解決之道。(攝影:張哲偉)

 

修復式正義除了目前運用在司法體系,稱為「修復式司法」,也擴大運用在兒少虞犯、校園犯罪、校園霸凌等衝突解決。司法院少年與家事廳廳長謝靜慧表示,根據司改國是會議的決議,要在各階段落實修復式司法,因此在少事法中增訂法源依據,目前少事法草案中便訂有加害人與被害人的調解及修復,目前正在試辦階段。

 

謝靜慧表示,少年法庭重點是協助少年的社會化,讓行為獲得改善,透過修復式正義的方式,是否能有效達到,目前還在評估中。謝靜慧認為,處理犯罪事件不應只從法律觀點,而是從人際衝突、社會關係來解決犯罪事件,因此,修復式正義甚至可能取代刑罰政策。她強調,在發生重大事件時,不只是被害人受傷,周遭的人都受傷了,因此修復社會關係才是最重要的。

 

謝靜慧認為,處理犯罪事件不應只從法律觀點,而是從人際衝突、社會關係來解決犯罪事件。(攝影:張哲偉)

 

 

導正觸法兒少 原生家庭支持最重要

 

陳怡成曾針對少事法修復式正義提出修法草案,她指出,據法務部統計,10年來兒少犯罪成因中,最大的成因為心理因素,占了36.97%至50.45%,其次為社會因素、家庭因素。她認為校園是有效能接觸觸法兒少或兒少虞犯的場所,如果有家庭的支持更可以引導兒少回歸常規。

 

目前少事法中,修復式正義著重在加害人與被害人間的和解,但陳怡成認為,除了加被害的修復,更重要是觸法兒少與原生家庭的修復。她表示,有些觸法兒少在少輔院中行為有改善,但出院後,兒少回到原生家庭,沒有支持力量,又回到原來的模式。

 

陳怡成表示,台中律師公會與法院曾進行幾10起親子修復的案例,親子分開進行修復課程並做訪談,最後徵詢意願做親子修復會議,在過程中,她看到親子互動的姿態,改變效果很顯著。但她強調,這個改變必須要有後續的支持系統,不然改變的小火苗便會消逝,她認為可以由家庭教育中心或是其他團體來接棒。兒少要從根做起,否則在悲劇發生後才去做,已經來不及了。

 

陳怡成認為修復觸法兒少關鍵仍在與原生家庭的關係,在少輔院改善行為,但出院後沒支持仍故態復萌。(攝影:張哲偉)

 

嘉義大學輔導與諮商學系助理教授朱惠英表示,她20年前在美國念碩士班時,便看到美國的少年監獄推動修復式正義,因此回台後她也提出修復式正義,直到10年前,台灣政府才正視這個概念,並開始試行。

 

 

一次犯行害一生陰影… 要讓加害人理解

 

朱惠英表示,修復式正義最重要的概念就是讓加害者同理受害人的痛苦,她說有些案例中,加害者難以想像受害人在案件發生後的感受。在一起少年搶劫案中,兩名少年騎車搶奪被害人皮包,並拖行被害人,少年認為只是單純的搶奪,並沒有造成被害人更多傷害,但被害人因該起案件,不敢上街、聽到機車聲音便感到害怕。對少年來說,只是奪人財物,但對被害人來說,卻改變了她的生命。

 

朱惠英認為,同理被害人不代表加害者不會再犯,但透過修復式正義的過程,讓加害者理解犯罪行為所造成的傷害,被害人能夠得到真心的道歉及合理的賠償。

 

 

導正觸法兒少重返社交 仰賴家庭支持

 

在校園霸凌的防治中,教育部於2012年頒布「校園霸凌防治準則」,2013年教育部委由台北大學成立「橄欖枝中心」,以犯罪學及修復式正義為基礎,由獨立第三者介入,化解校園衝突事件。

 

學者霍普金斯曾把修復式正義分成價值、技巧、過程3層次,台北大學橄欖枝中心則從理論、專業、行動來架構中心理念,以達成目標。(取自台北大學橄欖枝中心官網)

 

 

橄欖枝中心開結案的流程為:校方將個案介紹到中心,透過篩選決定是否適合進入修復,再透過中立的和解委員向當事人詢問意願及訪談,獲得同意後才進入會談,根據會談結果,達成協議才進入結案,並進行後續追蹤。

 

中心成員也曾指出,橄欖枝中心的和解方式只是解決衝突的其中一種,也未必適合所有衝突的當事人,甚至在目前推廣不足的情況下,許多教職員並不了解橄欖枝中心的核心理念。

 

陳怡成認為,橄欖枝中心辦理的霸凌調查訓練,程序上並非從教育、心理的立場設計,而是採準司法程序,過程中,聚焦在證據及事實的評價,全程錄音錄影、逐字稿,過程中,一不小心就會使衝突升温,很難取得當事人及家長同意轉進修復式正義程序。此外,橄欖枝中心每年雖然培訓許多校園修復人員,卻缺乏實務的修復經驗,而且採用澳洲警察模式的修復式正義程序,也很難鬆動衝突學生及家長的立場。她認為校園霸凌其實是社交及人際關係的問題,應該教孩子溝通能力及社會情緒訓練,懂得如何面對人際關係的衝突,而不是著重在單一事件的處理。

 

陳怡成舉出台中律師公會與法院的親子修復案例,親子分開訪談過程中,改變效果顯著。圖為修復式司法模擬演練案例。(攝影:張哲偉)

 

 

不只司法途徑 美社區、校園都能「修復」

 

謝靜慧表示,美國有些學校是透過通識課程教學生化解衝突,甚至在社區調解中也有修復式正義的方式。她強調,解決社會問題的方式很多,而司法途徑只是其中一種,但應採用更合理、更根本解決衝突的方式,就像是修復式正義。

 

「重點不是是非對錯,而是打造一個有溫度的社會」陳怡成在推動「善意溝通」的過程中發現這個核心的觀念。她認為化解校園或是觸法兒少的問題,不在於事件本身,而是看見孩子的生命故事,傾聽他們的感受與需求,看見他們的亮點和資源,才能真正化解孩子們生命中的衝突,讓他們找回自信與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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