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沒有一槍斃命的證據，美國國務卿蓬佩奧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指控中共要為「武漢病毒」負責，這是一種泥巴戰術嗎？

蓬佩奧的指控有三個主軸：病毒可能是人造的、病毒可能是武漢 P4 實驗室外洩的、以及中共隱匿疫情。以上三項「罪名」的證據，蓬佩奧雖然反反覆覆，但依托大美霸權對國際媒體的影響力，也一再搶佔版面

。

而重點是，泥巴戰真的有效！否則中共中央電視台晚間新聞聯播不會指名道姓大罵蓬佩奧，如此「高規格的待遇」，予人氣急敗壞之感。連中國網友都大量起底蓬佩奧，顯然一肚子狐疑：「美國首席外交官」到底說了什麼？這就是中共反擊收效不高的原因－只顧著罵，絕不轉述蓬佩奧指控的重點，因為蓬佩奧不是毫無所本。

病毒也許不是人工合成的，也可能不是從試驗室無意洩漏出來的，是醫院、地方、或中央隱匿疫情，也很難判定，但中國就是無法甩脫外界的指控與懷疑。因為，疫情確實從武漢開始大爆發，其它國家疫情爆發的時間，也確實晚於中國，這是一項事實，而人們普遍接受因果關係的邏輯是：早發生的事件，必然是因不是果。

事實還有：「發哨者」武漢中心醫院急診科醫師艾芬的專訪自述，又精確又真實。「接哨者」武漢中心醫院眼科醫師李文亮還在抗疫中「陣亡」了；去年12月30日夜，李文亮等多位同事轉發艾芬發來的警告，接著艾芬在2020年1月2號一大早因「製造恐慌」被醫院領導訓斥，1月3 號李文亮等8位全是醫師的「造謠者」都被要求寫下悔過書－官方此一反應還蠻迅速的。以上情節與證據，都在網上流傳，中共後來「追封」李文亮為「烈士」，等於承認了這些事實。

事實只是事實，進入人心之後，才成為一種感情。為李文亮感到委屈的感情，更有感染力。若再跟親友因疫遽逝、生意泡湯、工作丟掉、生活陷入困境、甚至被強制居家隔離的各種不滿與悲憤交織起來，傳播力可更長遠。而且，這股世紀之悲，後來各國民眾都有同感，也很容易被這些遠方的「武漢故事」感動。

若指責蓬佩奧只是政客，護主心切，看到「民氣可用」，趁機轉化利用來減輕川普防疫效率不彰，甚至遂行己身連任大位的目的，也沒錯，從操弄政治的角度來看，也是理所當然。陪同川普走在驚險競選之路的蓬佩奧，不懂這麼做－才怪！

中國只要繼續反對外國專家參與疫情調查，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對其提出的合理懷疑，將永遠縈繞在被疫情所苦的各國人民心頭。（湯森路透）

僅僅是因為已揭露的事實，中國就會在中美爭霸這一役敗下陣來嗎？非也，事實還要經過解讀。網路時代，誰都可以有自己的解讀，問題是，你的解讀，有人信嗎？

大國競爭，我們有三個觀察指標：國力、意圖、與合法性。其中又以合法性最重要；本文指的是國內政權的合法性。

國力主要看經濟與軍事實力。中國因為以GDP計算的經濟總量，逼近美國，才引起「修昔底德陷阱」之說。其它軍事投資、國防現代化、新武器數量與質量的進步、嫦娥登月、北斗系統…也早引起美國側目。

有力量不見得有意圖。即使從「韜光養晦」改弦更張為「奮發有為」，中共仍不願正面挑戰既存霸權，每每強調只是「和平發展」，連「崛起」二字都棄而不用；跟再多國家友好，也只是「伙伴」關係，絕不稱「盟友」，以免引起國際對其發展軍事結盟目的之猜忌－你想對抗誰？

合法性就是眾人的感知 (perception) 。國家領導人與政府，要有合法性，才能領導人民。這一點，中共就很不利了，美國是民選政府，天天有民調，只要川普政府民調高，蓬佩奧丟再多泥巴都可以。中共則是一黨專政，必需一直讓人民感知它的意識型態、它的績效、它的政策、它的組織，都是最優的。邏輯是：已有最優，何需次優政黨？

可惜，不是國旗上有五顆星，就保證是「五星級」政府，比國旗上只有一顆星的越南政府要優－這是一個網路笑話。網路時代，民意如流水，中共意識型態或政策卻不能如髮夾彎改變，不利社會穩定與政權穩定，因為它太大了。換言之，一黨專制其實不是問題，前提是人民必需感知你是最優的，你才有合法性，才能繼續執政。

蓬佩奧顯然知道這一點，看似不負責的胡亂指控，卻為天性愛八卦的人類，提供了無限的想像空間。他要求中共進行全面調查，而且要允許西方專家協同，否則中國就很難排除前述三項指控；蓬佩奧等於是先高唱懷疑你有罪，再要求你自證無罪。這是高招。

這對中國來說是孰可忍、孰不可忍，泱泱大國吶，就算要調查，也不能容忍在外國干預與壓力之下、更不能讓外國的專家來參與調查。但不這麼做，蓬佩奧提出的合理懷疑，永遠縈繞在被疫情所苦的各國人民心頭。所以，中共這一役，只能敗下陣來。

※作者為台大政治系博士候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