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名「鮭魚」以大易小 賠本是必然的

鄭吉珉 2021年03月19日 07:00:00
名字就已經是願望了,拿大願望換小願望,這怎麼可能會是一種好的交易?(合成照片/取自PTT、壽司郎提供)

名字就已經是願望了,拿大願望換小願望,這怎麼可能會是一種好的交易?(合成照片/取自PTT、壽司郎提供)

這兩天,台灣多了很多條「鮭魚」,不過沒有一條在海裏。

 

一堆年輕人既想教訓行銷活動似乎不真誠的商家(但最終該公司危機處理得宜,借力使力、順水推舟),又想藉機會揩油,所以一窩蜂地改名叫「鮭魚」。

 

為了吃免費大餐而改名,似乎是認為「名字」本身沒價值,只是中性符號,而且戶政法規還允許改回來。看來,改的人聰明,不改的,才笨。

 

但名字如果真是符號,應該就不怕改不回來。畢竟,X和Y都只是代稱,改不回來,應該不會有什麼不同。

 

但事實並非如此。改過名字的人都知道,要適應新名字得花很長時間(甚至可能永久無法適應)。而且家人、朋友、同事…,不管怎麼提醒,還是習慣用舊名字來叫你;而對自己,一開始別人用新名字叫你時,也不太容易立即有反應;通常會像耶穌預言彼得會三次不認主一般,要經過三兩次後,才有辦法會意。

 

這不只是習慣與否的問題。因為一般而言,名字從還沒出生就跟著我們了。因為當嬰兒還在母親體內時,父母就費盡心思命名,反覆用名字呼喚肚裏的胎兒。名字,當然代表的是父母的期許。

 

當然,期許未必能成真;叫「俊雄」的,未必能又英俊、又雄姿煥發。但如果名字代表著很糟的意思呢?《蘋果橘子經濟學》(Freak Economics)的實證研究指出,通常名字被取得很隨便的小孩,人生過得也不怎麼樣。

 

難道名字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嗎?其實有對子女有好期許的父母,大多能提供較好的成長環境與照顧;而隨便或胡亂為子女命名的父母,恐怕連照顧自己都有問題。而得不到好的成長環境的小孩,就很難出淤泥而不染。至於好的不靈,則不是因為期許,而是因為後天際遇與期許有不小的落差。

 

那麼,名字除了是父母對兒女的期許,是雙方在意義上的連結以外,還有什麼意義?其實,關於「我」,有太多會變化的部份,從外表到內在,從生理到心理,無一刻不變;唯一不變的,就只有「變」。而能夠把這些變化加以串連定錨的,只有我們的名字。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名字提供了我們「同一性」(identity)。但這個同一性其實是空洞的,並不是真的有什麼必然且具體的內容。它就是「心理學的自我」(psychological self),而我們拼命對它添加各種內容:「我」認為「我」就是怎樣、怎樣的人……,而這個「我」被具體化後的代表,最清楚的就是名字。

 

簡言之,名字什麼都不是,因為它只是空洞;但名字卻也什麼都是,因為它是我們對自己的一切建構。因為它什麼都不是,所以才可以被拿來當成換免費大餐的籌碼;但因為它也什麼都是,所以年輕人在胡亂改名時,會怕父母知道生氣,更怕會改不回來。

 

但越怕的,通常越會成真。這次真有人不知道父母已幫自己改了兩次名,真的改不回來,只好永遠被叫鮭魚。也有冒失鬼,一心只記得改名吃大餐,卻跑錯了餐廳。人財兩失,既要付錢,還得被叫鮭魚。

 

這不禁讓人想到一則童話:樵夫發現大樹,正待動斧,眼前卻出現仙人,說只要不砍樹,就給他們一家三個願望,樵夫也應允了。回家後,他飢腸轆轆,心想有根香腸就好了。瞬間,桌上出現了根香腸。在妻子驚訝的追問下,樵夫說出了整件事。妻子大怒,大罵丈夫浪費了寶貴的願望,真希望這根香腸就長在他的鼻子上……。結果,樵夫只能用最後一個願望,讓鼻子上的香腸消失。

 

和童話相比,這次的鮭魚之亂其實不遑多讓。既想吃免費大餐,又想把「鮭魚」改掉,但結果卻是「鮭魚」永遠留在身份證上,「實至名『鮭』」,拿也拿不掉。要不就是既想又吃大餐、又想免費、又不想被叫鮭魚,最終鮭魚雖然游走了,但也帶走了原來可以留下的白花花的銀子,令人不禁大嘆「『鮭』去來兮」。

 

名字就已經是願望了,拿願望換願望,這怎麼可能會是一種好的交易?更何況,名字代表的願望絕對大過吃免費大餐,以大而易小,賠本是必然的。

 

那麼,名字究竟有什麼價值呢?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或引申,要以馬奎茲的《百年孤寂》說得最好:「世界太新,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必須伸手去指。」又或者像是艾柯的《玫瑰的名字》,書名本身就是中世紀用來表明辭彙具有無限力量的措辭…。

 

※作者為政大東亞所博士生

關鍵字: 鮭魚 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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