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書:什麼讓普丁走到今天這一步 

吳海瑞 2022年04月05日 00:00:00
這是一場普丁一個人的戰爭,而俄羅斯無論經濟上、政治上無疑已是最大輸家。(美聯社)

這是一場普丁一個人的戰爭,而俄羅斯無論經濟上、政治上無疑已是最大輸家。(美聯社)

普丁對烏克蘭進軍,在敲定何時、如何動兵之前,內部理應會有要不要(出兵)或替代方案(如外交手段)的討論,就像企業重大決策前,集合「產銷人發財」部門的成本效益分析、SWOP(強弱危機分析)。省略這個程序,就是所謂「老闆說了算」,普丁個人意識佔決策的比重多大,有跡可循。

 

「4天拿下烏克蘭」可以解讀為開戰前的心理戰,但大話破功,外傳普丁震怒、俄軍只攜帶足夠3至4天的彈藥,可見他是當真的。

 

普丁成竹在胸,憑藉的是什麼?過去的成功經驗、強人性格,足以讓他的決策模式傾向個人的直覺和膽識,並充滿樂觀與自信。2000年2月初,俄軍攻下車臣首府格羅茲尼,取得了「平叛行動」的決定性勝利。2008年併吞喬治亞共和國部分地區;2014年併吞克里米亞,暗中擁護烏東兩省獨立。2015年進軍敘利亞成功。除外,普丁也利用石油武器,讓經濟高度依賴俄國的白俄羅斯,去年實質上已處於被準併吞(quasi-annexation)狀態。這些成就,必然厚植他的信心。

 

再對烏克蘭出兵,只是切香腸一樣,八年後再切一次。至於歐美的經濟制裁, 普丁也不陌生。當時,美國宣佈對普丁「核心圈」裏的7名個人和17個相關公司實施制裁,一系列的手段,普丁早有預料。2014年併吞克里米亞後,盧布曾貶值50%,外匯存底縮水一千三百多億元。GDP(經濟成長率)2014年降至0.7%,之後兩年分別各衰退2.0%、0.2%,直到2017年才又正成長,來到2013年1.8%的水準。換言之,兩、三年的時間,俄國經濟才能恢復元氣。普丁有此經驗數據,他要付出多大的經濟代價,已有參考點,自然膽大。

 

不能說普丁不重經濟,他是打經濟牌上台的。1999年普丁競選總統時,承諾要從蘇聯解體的廢墟中重建俄羅斯的經濟。以下這些讓普丁自豪的成績,也可能觸發他起心動念,積極要恢復俄羅斯帝國的榮光: 2021年經濟成長率是+4.7%,為2008年以來最快增速,經濟規模(GDP)1.65兆美元是1999年的7倍。政府債務佔GDP比重,從1999年的92.4%降至2021年的17.9%;靠能源收入而累積的外匯存底(至今年元月)6302億美元,是1999年的50倍;其中美元持有,由1507億元減至960億美元,取而代之、增加的是黃金、人民幣。

 

十年前,俄國人均GDP是中國的2.5倍,2021年已被超車,比伊朗還差。它的經濟地位,江河日下。(維基百科)

 

上述「不靠美元、狂賺能源財、債務低」,被某些輿論美譽為「俄羅斯堡壘」(Fortress Russia),也就是不受西方制裁影響的經濟體。台灣某知名財經雜誌,也吹捧「為了這一刻,普丁已準備八年」,千里之外的島國尚且如此,揣摩上意的普丁幕僚,怎會不投其所好;進軍烏克蘭,普丁看到的自然是一路綠燈。

 

但,從昨日/今日的比較換成全球視野,俄羅斯的經濟表現就不是那麼亮眼了。人口不到俄國一半、自然資源遠不如俄國豐富的義大利,2021年經濟規模(GDP)仍比它高出近三成,遑論德英法。十年前,俄國人均GDP是中國的2.5倍,如今(2021年)已被超車,比伊朗還差。它的經濟地位,江河日下。

 

根據財政部網站(世界各主要國家貿易值排名,引用WTO資料),俄國商品出口額(單位:十億美元,以下同) 在併吞克里米亞前一年(2013)是522,全球排名第十,佔全世界2.75%,而2020年為332,全球排名倒退至16,佔全世界1.89%。進口也從341、排名16、佔比1.79%降至240、排名21、佔比1.35%。俄國聯邦海關局發布的2021年資料,出口、進口各為493、296,比上一年度分別大幅成長45.9%、26.7%,但仍未回到2013年、2014年水準。

 

再從2021年的結構來看,燃料、能源佔出口的54.3%(上一年度是49.7%),因此,只要不動石油,普丁就毫無顧慮。而真要動,也動不了;「俄羅斯堡壘」吹捧者或普丁的認知,若禁止其出口,一時之間難找到替代品,將導致能源短缺和通膨,這是歐美政客的咽喉。

 

但普丁沒想到,這也掐住了俄羅斯的未來。對俄依賴最重的德國,總理蕭茲已宣布將逐步減少依賴俄國能源,具體方案已一一出爐。這已超出普丁經驗(2014年)範疇。普丁為了活下去,勢必另外找大買家,中、印當然是首選,而這將使俄國的經濟命脈受制於中國,這不是普丁樂見的。再者,中、印原來的賣家,會轉向原來俄羅斯的買家招手,長遠來看,全球的供需又趨於平衡,而俄國在歐盟能源市場的競爭對手(挪威的天然氣)也會增加供給,輸家還是俄國,手上左右西方的經濟籌碼變得更少了。

 

政治上,烏克蘭戰爭終結美國「聯俄制中」的可能,同時讓德國打破經濟優先的綏靖政策;設立國防專項基金,今年投資一千億歐元投資軍備,之後是每年投入GDP的2%。歐洲人民和領袖也意識到,唯有團結在一起,才能捍衛民主自由,甚至主權,最具代表性的是開戰之初、國內某特定立場陣營不明就裡大力鼓吹台灣「芬蘭化」的芬蘭,民意(逾六成)從立場中立轉向支持(申請)加入北約。前總理斯圖布受訪時表示:既然不怕屠殺自己在烏克蘭的兄弟姊妹,誰能保證它不會把炮口對準芬蘭;芬蘭的中立政策已經失效了,現在我們需要北約真正的安全保障!

 

回頭說這場戰役,克里米亞戰爭後烏軍如何精進、如何發展不對稱作戰能力、人民保衛自己國家的意志力多大,以及俄國網軍攻勢是否可以起到關鍵作用,最了解實情的就是俄國「對外情報局局長」,然而令人驚訝的,出兵前三天的電視實況轉播上,普丁當眾給他難堪,靠著椅背邊彈弄手指、忽而調整領帶的輕蔑態度、咄咄逼人的口吻,幾度打斷他的談話;一個平日在部屬面前威嚴、氣昂的情報頭子,畏怯地站在強人面前囁囁嚅嚅、試著擠出普丁想要聽到的答案,註定普丁聽不到實話,這是一場普丁一個人的戰爭。

 

這一場戰役,就算俄羅斯最終在戰場上能反轉,達成它階段目標,但經濟上、政治上無疑將是最大輸家。普丁走到這一步,是獨裁個性使然,還是侵略性帝國、民族主義國家的必然?沒有現在的普丁,將來也會有下一個普丁?但願我們沒有機會再驗證。

 

※作者為專業經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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