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間」一直以來是中國戰略文化的特色，古今中外諸多戰略研究著作，最先有系統地探討情報學的「用間」概念者，莫過於《孫子兵法》。雖然在此孫子兵法之前，中國已有長期間的「用間」傳統，最早史料可考據者為姜太公助周滅商，《孫子·用間篇》最後更提出姜太公是最高超明的「上智為間」。

「反間」是中國情戰的傳統利器

姜太公花費數十年蟄伏於商朝首都朝歌市集，蒐集內外情報並連繫內外，為來自西方的周人彙整紂王暴虐無道的情報，而使武王得以集結諸侯伐紂，是為順應天命之舉。《周易·革卦·彖傳》云：「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此一天命實乃成就於情報工作一點一滴的積累。

然而，不是每個政體都有漫長的時間，以姜太公的「上智為間」模式來擊敗對手，更多的情況是用於短期見效的手段，利用敵方人員散佈假情報，或者散布離間的謠言等。如今日常見的「假訊息」，從而使敵方內部發生歧見或混亂訊息，或是針打擊關鍵人物以改變局勢，冀求能短期內取勝。特別在攻守雙方內部政治壓力巨大，或是急於釋放外部壓力，換取政治上行動自由的情況。

戰國時代末期的秦國能迅速擊敗有「胡服騎射」美譽的趙國，主要的原因便是「用間」成功，是中國古代「反間計」的代表：運用知情或不知情者傳播假情報或混亂的訊息，讓敵人內部分裂而坐收其利。秦國先後以謠言陷害趙國名將廉頗和李牧，前者輾轉流亡楚國，後者死後僅三個月，王翦率軍攻破趙國首都邯鄲。值得一提的是，李牧本人亦為趙國當時的情報專家，善用間諜偵察匈奴情況，透過假意示弱，釋放假訊息來誘敵深入，成功擊敗匈奴。秦國成功反間除掉李牧，實有對趙國軍事與情報高層斬首的作用。

中外情報工作　皆善用軟實力途徑

中國的情報部門分立政經軍各個結構，既有著蘇聯的色彩，1980年代後更有日本的色彩，但是原始的情報單位建構過程亦不乏中國傳統文化特色。早年中央特科的骨幹陳賡大將，曾經營救過蔣介石於困境之中，他就出身於湘軍將領世家，受到清末湘鄉派的影響，作有《試作囚》一詩。成立中央特科的中共領導人之一周恩來，更被稱為藝術總理，不只投入藝文活動，更運用藝文活動與國學家郭沫若唱和，從而反間國民黨與藝文人士的關係。2019年比利時安全部門指控，「荷語布魯塞爾自由大學（VUB）」孔子學院的中國教授宋新寧為中共間諜，反映著中共運用學術和藝文的「軟實力」進行情報活動的傳統。

西方民主國家的「軟實力用間」案例，以二次大戰聞名的黑色維納斯（Black Venus）約瑟芬·貝克（Josephine Bake）最為著稱，她不只是黑人民權運動者，更是法國在二戰時重要的情報工作者。貝克以身為歌手聞名，也是位馳名的舞者，1940年後以巡迴演出之名，為法國在歐洲各地暗中蒐集德國和義大利的情報，功績卓著官拜空軍少尉軍銜。二戰期間於法國的米蘭德城堡為基地活動，以隱形墨水和演藝穿著傳遞機要情報，榮獲法國軍事榮譽英勇十字勳章，2021年更被重新安葬在巴黎先賢祠，鳴放21響禮炮，成為第一位獲此殊榮的黑人女性。

兩岸同逢政治關頭　軟實力途徑能制敵於無形

今年下半年中共二十大招開之後，緊接登場的是11月份台灣縣市長選舉，時間點之近，煙硝味之重，不只表現在今年上半年解放軍侵擾台灣海空域的頻率與規模，不可見的「軟實力」運用也從未止歇。即使因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國門進出，但透過無遠弗屆的網路空間活動，仍可持續排佈「軟實力」的能量，或是以銳實力（Shape Power）型態影響台灣的政經軍心，除各種常見的假訊息模式外，國安團隊能否如常運作的時間點顯得更為重要。

法國調查記者羅傑·法利戈（Roger Faligo）在近期翻新的舊作《中國情報部門：從毛澤東到習近平》（"Les services secrets chinois, de Mao aux JO）也指出，中共的情報部門跨越媒體、演藝圈，學術界、智庫和研究人員等軟實力領域，並列舉中國如何干涉歐洲國家的藝文與學術活動。今年六月份，王靈桂以中國社科院副院長之姿出任港澳辦副主任，亦是中國強化運用「軟實力」的「用間」指標，值得關注其功能性是否會外溢至對台事務。

※作者為台灣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