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因應西太平洋的全新情勢，日本近年來積極地整軍經武，除了大幅增加國防預算外，也修改包括「國家安全保障戰略」、「防衛計畫大綱」與「中期防衛力整備計畫」在內的「安保三文書」，全面檢討戰略、戰術、武器裝備的政策。不只賦予日本主動反擊的法源基礎，反擊的範圍也納入敵方的基地。日本因此決定向美國採購戰斧巡弋飛彈，並持續加強與美軍的軍事合作，畢竟美國是日本的最重要盟友與保護國。不過除此之外，日本也全力與別的國家發展軍事合作關係，範圍包括歐洲的英國、義大利與德國，大洋洲的澳洲與多個島國，南亞的印度與斯里蘭卡，東南亞的越南、泰國與印尼等國家。雖然合作的方式各有不同，但目標都是一樣的，全力在強化日本的國防實力，並增加日本在太平洋、南海、印度洋的影響力，以反制中國野心擴張的新威脅。

與英國、義大利一起開發下一代戰機

日本與歐洲國家的軍事合作開始的很早，遠在研發90式主力戰車時，就引進了德國萊茵金屬公司的120公釐滑膛砲，以授權的方式在日本生產，成為90式主力戰車的主砲。在掌握技術後，下一代的10式主力戰車，就已採用日本自製的新型120公釐滑膛砲了。日本會選擇從德國引進技術，而不採用美國產品，在於德國萊茵金屬公司的戰車砲，性能非常優異，甚至連美國自己的M1A1/A2主力戰車，也是採用該公司的產品。在這個階段中，日本會從美國以外的國家，引進軍事技術，都有其不可取代性。但在日本鬆綁武器出口禁令後，開始有了不一樣的態度，如與英國合作研發的聯合新型空對空飛彈（JNAAM），是以歐洲飛彈集團的流星（Meteor）長程空對空飛彈為基礎，將提供F-35戰機使用，日本承製其中的部份零件，成為外銷武器的新管道。

此外，目前最受矚目的合作案，是日本、英國與義大利，計畫一起開發下一代的戰機。日本之前就在尋求F-2支援戰機的後繼機種，展開了F-X戰機計畫，英國則正在研發暴風雨（Tempest）戰機，義大利也有採購新戰機的需求。雖然這三個國家都引進了美國的F-35A戰機，但F-35A高昂的價格，令人難以負擔。所以再投資一款能高低搭配的戰機，並保持自行研發先進戰機的技術，成為這三國共同的目標。未來可能會由英國的勞斯萊斯公司（Rolls-Royce）與日本的IHI公司一起開發引擎，英國航太系統（BAE Systems）則負責飛彈與航電系統，日本的三菱重工設計機體結構，並與義大利的李奧那多公司（Leonardo）合作研發機載電子掃描雷達。這樣的分工不只能大幅降低研發成本，日本更計畫進一步鬆綁防衛裝備轉移三原則，以出口自己生產的各式零件。

這種軍事合作，還從武器出口的工業層面，拓展到了國家安全戰略。日本首相在今年年初訪英時，與英國簽署了軍事互惠准入協定（RAA），簡化雙方武裝部隊進入對方領土的程序，這將有助於兩國的聯合演訓，甚至是協防任務。英國很早就提出重返印太地區的政策，在2021首度派遣伊莉莎白女王號航空母艦，率領英國皇家海軍與荷蘭皇家海軍的艦艇，抵達印太地區巡弋。除了在大英國協國家進行補給，也停泊日本的港口，並與日本自衛隊進行操演。由於英國與美國的緊密同盟關係，如果美國在西太平洋與中國爆發衝突，英國勢必會提供支援，英日兩國的互惠准入協定，能讓英國軍隊部署在日本境內基地，增強嚇阻力。德國也罕見地在今年派遣颱風戰機，飛抵澳洲，進行聯合演訓，並北上訪問日本。都說明日本與歐洲國家的軍事合作，將更為緊密。

與澳洲合作反制中國在南太平洋島國勢力擴張

與日本簽定互惠准入協定的國家還有澳洲，與歐洲國家不同，澳洲位於第一島鏈最南端，雖然孤懸於南半球，但近年來中國積極搶進太平洋島國，也讓澳洲感到芒刺在背。日本在安倍晉三執政的時代，就積極打造包含美國、日本、印度與澳洲的亞洲民主安全之鑽，成為了現在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的雛形。日本除了邀請澳洲進行軍事交流，近年來在美日兩國的大型聯合演習中，也常常見到澳洲的身影，甚至由英國、澳洲、美國所組成的AUKUS聯盟，也有意邀請日本加入。日本與澳洲簽署互惠准入協定後，讓澳洲海軍取得新的補給據點，活動範圍向北延伸，能強化第一島鏈的防禦能力。日本海上自衛隊在進入南海，甚至是南太平洋時，也能擁有可以就近停泊的港口。日、澳兩國的合作，將全力反制中國近年來在南太平洋島國的勢力擴張。

中國藉由一帶一路計畫，拉攏印度洋與南太平洋的島國，早已不是秘密。從印度洋上的馬爾地夫、斯里蘭卡，到南太平洋的索羅門群島、吉里巴斯等國，都可見到中國的身影。印度與中國在北方有邊界爭議，對中國勢力伸入南方的印度洋深感不安，因此積極尋求盟友，除了加入四方安全對話，還舉辦由多國參與的馬拉巴爾（Malabar）聯合演習，更單獨與日本展開頻繁的軍事合作。包括已經進行數年的JIMEX 海上演習，讓日本海上自衛隊熟悉印度洋的作戰環境。印度空軍今年還派出四架Su-30MKI戰機，飛抵日本參與英勇衛士（Veer Guardian）演習。由於中國也擁有Su-30MKK戰機，並仿製出大批的殲-16戰機，日本航空自衛隊可藉此熟悉這款戰機。其中最為特別的，是印度還罕見地派遣地面部隊，到日本參與達摩衛士（Dharma Guardian）演習。

整體來看，日本對於遠離西太平洋的歐洲先進國家，所採取的合作方式，是引進軍事技術，共同研發武器，以強化國防工業實力。同時積極展開戰略合作，好在必要時，爭取美國以外的北約成員國支持。對於身處中國周邊的大國們，則利用地緣戰略上的矛盾，拉攏成為軍事盟友，以聯合軍事演習，建立多邊安全架構的方式，來形成圍堵網。這種策略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引導了美國的方向。而對於經濟規模、軍事能力、整體發展都較落後的國家，則積極給予援助。他們雖然感受到中國的威脅，但無力與之對抗，日本的融資貸款或捐贈武器裝備，能協助這些政府，平衡中國的壓力。這最好的例子是菲律賓、越南、泰國與印尼等國，他們都位於南海周邊，是兵家必爭之地，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出訪東南亞時，特別與這幾國簽署多項合作協議，並非偶然。

以贈送或租借武器的方式援助菲律賓越南泰國

其中的「防衛裝備品暨技術轉移協定」，讓日本可用贈送或租借的方式，將武器系統轉交給這些國家。這除了能強化雙邊關係，為將來的軍售鋪路，也是想要建立戰略同盟。如日本多次贈送巡邏艇給菲律賓，並移交TC-90海上巡邏機，以反制海盜與強化海上執法能力。還以貸款的方式，由三菱重工為菲律賓建造兩艘全新的大型多用途巡邏艇（MRRV）。菲律賓也首度花費5.5億美元，向日本採購一批雷達系統，包括固定式的J/FPS-3ME雷達與機動式的J/NPS-P14ME雷達。而隨著日、菲兩國關係的升溫，與南海局勢的日漸緊張，日本很有可能在未來援助菲律賓更多的武器裝備，包括UH-1J運輸直升機、AH-1S武裝攻擊直升機，甚至是日本陸上自衛隊退役的74式主力戰車。代表日本所援贈的裝備，已從單純的監視巡邏等用途，升級為大型攻擊式武器。

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越南，除了日本海上自衛隊的艦艇定期訪問越南外，之前還捐贈了六艘巡邏艇給越南，並一樣使用貸款的方式，為越南興建另外六艘新型巡邏艇。前日本防衛大臣岸信夫在訪問越南時，更與越南國防部長簽署「加強國防合作協議」，為日後的進一步合作打下基礎。由於菲律賓與越南，分別位於南海的東方與西方，日本企圖在南海扮演一定角色的企圖心十分明顯。日本與泰國也簽署了「防衛裝備品暨技術轉移協定」，並將設立一個共同委員會來討論合作的項目，還將擴大日本在泰國的經濟投資。由於泰國曾多次向中國採購武器，因此日本的動作頗有互別苗頭的意味在。特別是日本近期再通過「政府安全保障能力強化支援（OSA）」的無償軍援計畫，首波可能提供給菲律賓、馬來西亞、孟加拉與斐濟四國，進一步擴展軍事合作的範圍。

他山之石，可以攻錯。日本與美國的關係，遠比台灣更為緊密，從美國獲得先進武器裝備的管道，也比台灣暢通許多。但日本仍然積極與別的國家，進行各種軍事交流，並以不同的策略來爭取對日本最有利的合作方式。當然，台灣的國際處境比日本艱困，不過日本背負著二戰侵略國的原罪，自衛隊受到許多限制，卻還是努力克服這些不利因素。台灣過去也與許多國家有軍事合作計畫，也曾援贈菲律賓戰機，實在不該故步自封。在國際情勢已慢慢轉變，台海問題受到舉世關注之際，或許主動出擊，尋求合作交流的管道，是值得一試的良機。台灣可以效法日本，對不同地區的國家，擬定不同的策略，先由小規模的互訪開始，並尋求軍民合共用技術的轉移，再嘗試擴大到以觀察員身份觀摩別國的演習。許多事情都非一蹴可及，但不開始就永遠不會有機會。

※作者為軍事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