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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聿文專欄:習近平為什麼害怕任志強

鄧聿文 2020年04月21日 00:01:00
任志強(如圖)不只抽象地威脅到黨的統治,更威脅到習近平的個人權威,他「醜化」了習的英明領袖形象,讓民眾知道那不過是一個「脫光了衣服也要堅持當皇帝的小丑」。(湯森路透)

任志強(如圖)不只抽象地威脅到黨的統治,更威脅到習近平的個人權威,他「醜化」了習的英明領袖形象,讓民眾知道那不過是一個「脫光了衣服也要堅持當皇帝的小丑」。(湯森路透)

從一個體制內的既得利益者到國家政權的反對者,任志強完成這個轉變,僅用了一個月。

 

雖然4年前,他因譏諷「央媒姓黨」而得到「留黨察看一年」的黨紀處分,但他依然被留在共產黨的隊伍裡,而且據說他本人也挺在意黨員身份,自稱是一個忠誠的共產黨員,但現在,他很可能被他效忠的黨踢出隊伍。根據官方消息,他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問題」被北京西城區紀委和監察委進行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一個月前,他就已經失蹤了。

 

批習剝光衣服也要當皇帝的小丑

 

導致他被官方盯上的真正原因,是那篇萬言「討習檄文」,他批判習近平是「一位剝光了衣服也要堅持當皇帝的小丑」,利用疫情加強黨的統治,要求打倒開改革開放倒車的習,這篇文章贏得了大多數人尤其是自由派的喝彩,在中國輿論場產生了極大的傳播效應。可也很可能為他帶來厄運。

 

或許任志強為這一刻的到來早有準備,又或沒有。根據他的朋友說法,最近幾年,他愛上了木雕,在處所建立了一個工作室,把自己關在裡面,不讓外人接近——這是他的行為藝術。此篇「討習檄文」的出籠,從目前各方資訊判斷,應該不是他有意要在社會傳播的。但他在思想深處,早已反叛了他的黨,或者準確地說,與習近平代表的党,分道揚鑣。

 

對習近平而言,是任背後的小集團蠢蠢欲動,要借疫情危機公開挑戰自己。(湯森路透)

 

他忠誠的是那個要為大眾謀幸福,帶中國走向自由民主的黨,這也是中共的創黨初衷。可中共在它建政後就背離了該初衷,也背離了人民,儘管仍掛著人民的遮羞布,在習的新時代,又背離了鄧小平的改革開放路線。任志強一直沒有在組織上背叛黨,也許是他抱有自己或寄託某個人,又或某個小集團能夠改變黨的「雄心」,然而現在,他或他寄予希望的某種力量沒有能改變黨,反而黨要改變他——從官方對他進行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的通報來看,他不但大概率要被開除黨籍,恐怕還有牢獄之災。

 

任志強威脅習近平個人權威

 

任志強出生於1951年,根正苗紅的紅二代,用孔夫子的話講,已進入「古稀之年」,若他被判入獄,縱使身家過億,亦無緣享受。那麼,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讓習近平要嚴懲這個老人?他們曾屬於同一階層,至少從任志強看,他和習沒有私仇。

 

答案只能是,任志強不只抽象地威脅到黨的統治,更威脅到習近平的個人權威,他「醜化」了習的英明領袖形象,讓民眾知道那不過是一個「脫光了衣服也要堅持當皇帝的小丑」——從這個意義上說,他是党的叛徒,習的「敵人」,他使習如芒在背,不除不快。

 

在中國,公開「辱駡」——我指的是真正意義上的辱駡——習近平的人多的是,每天都有,任志強之前,也有自由派公知對習公開發難,批其愚劣,籲習下臺讓賢,在輿論場也產生了很大影響。然而他們受到的懲罰比不上他,原因除了他的檄文對習的殺傷力太大外,還與他擁有的資源多,能量廣有直接關係。

 

任志強影響力非公知可比

 

除了紅二代,任志強最讓人熟悉的身份是為富人蓋房的地產商,與他交往的企業家也許不是最有錢的,但肯定是最有聲望且能影響政策的頂級企業家和商業大佬;家世在他那個階層雖然不是顯赫的,但像他這樣同時能成為當今政要朋友的,幾乎很少。現在,他又多了一個身份:公共知識份子,至少很多人把他劃為公知行列,自由派視之為同道,和他詩酒唱和的知識圈都是活躍的有很大話語權的公知。這樣看來,任實際有四重身份——紅二代、作為億萬富豪的地產商、中共權貴密友,以及公共知識份子,它們集於一身,使他可動員的社會關係網路和資源顯然要比很多隻具單一身份的企業家、紅二代、公共知識份子大得多。他熟悉權貴階層的思維方式和遊戲規則,知道習近平想什麼,因此批起後者來,一針見血,讓大眾大呼過癮。從而在習看來,一旦任成為自己的對立面,其所起的破壞性作用和社會影響決非幾個公知書生可比。

 

人大教授張鳴就道破這一點。他在任志強失蹤後的微信呼籲,任比他們都重要,中國可以沒有他們,但不能沒有任。此外,在任失蹤的這段時間,輿論場圍繞著他出現了幾封公開信,有所謂企業家群體和黨內「四老」對習的上書,不管真假如何,既然他們都知道任的價值,借任打習,習又豈然不清楚任的能量及對自己的危害?

 

王岐山為任志強的密友。(湯森路透)

 

對習來說,任的「萬言書」對自己形象的殺傷力或許隨著時間推移在公眾中會慢慢淡化,但他所代表的背後的三股力量——知識份子階層、黨內改革派和企業家群體——他們是中國的精英集團——對習的不滿和離心傾向在加重。在經歷19大的修憲危機、去年的香港抗議和同美國的貿易戰後,這次新冠疫情全面點燃了社會尤其是上述三股力量對習的不滿,這種不滿在2月底3月初達到頂點。任志強也正是此刻跳出來的。

 

與任四年前冒犯習相比,若說那時習雖已成全黨核心,大權在握,然畢竟初為核心,權力基礎尚不十分穩固,仍要借助任的密友王岐山以反腐之名震懾黨內權貴集團,掃除大位障礙,現如今習變成了唯我獨尊的「一尊」,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是不能容忍有人用尖刻的語言放肆攻擊自己的,不管他是誰,有何強硬背景,都會看作對領袖威嚴的挑釁。而任在中國疫情初有好轉,習號召復工複產之際,攻擊後者在17萬人大會上的講話,這個時機,在英明領袖看來,是任背後的小集團蠢蠢欲動,要借疫情危機公開挑戰自己。另外,在他被北京市紀委留置期間,其企業家和公知朋友的不安分動作,亦會使習忌憚,被用來佐證任背後存在一個反習的小集團。

 

任志強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背後有道義和輿論的支援,有中國的官僚、財富和知識精英在觀戰,這就是習近平為什麼害怕他的地方。因此,這回他落到習的手上,危矣。

 

※作者是獨立學者/中國戰略分析智庫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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