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留下「不信醫藥」的家訓 讓清朝名臣曾國藩終生都在為吃不吃藥掙扎(下)

張劍 2022年01月30日 09:00:00
曾國藩像(圖片取自網路)

曾國藩像(圖片取自網路)

(上篇:祖父留下「不信醫藥」的家訓 讓清朝名臣曾國藩終生都在為吃不吃藥掙扎(上)

 

同治六年的上半年,曾國藩除了「眼蒙」「牙疼」外,還得過一次風寒感冒,友人雖然診脈開方,他卻堅持沒有服用,硬抗了過去:

 

是日本有小疾,勉強治事甚多,支撐過去。(六月初九日)

 

二更後病困彌甚,劉開生等診脈,甚虛,舉方黃芪、熟地等味,煎好而不敢吃,恐有濕熱風寒外症也。(六月十三日)

 

疲病殊甚,不能治事……旋與惠甫一談,請其診脈,虛弱中微有外感,頭熱肩疼亦似外感……三更後成寐,上身出汗,蓋午刻吃蔥薑煮麵,至是始驗病可解矣。(六月十四日)

 

但是下半年九月來勢更為兇猛的傷風,以及由此引發的劇烈咳嗽,卻使曾國藩無法支撐,不得不在半推半就中服用了藥物:

 

鼻塞,腹上發熱,又時咳嗽,蓋傷風也。(十七日)

 

請惠甫看脈舉方,傍夕服藥,二更後稍覺輕減,出汗少許,發熱頭疼等症均癒,惟咳嗽未癒。(十九日)

 

夜再看脈,二更後服藥。竟夕不能成寐,咳亦竟夕不止。四更時,上身出汗頗多,然未能解散表邪,但覺病勢已增,深以為苦。(二十日)

 

請劉竹汀來看病,即上半年為紀鴻兒看出痘症者也。主方服附子、乾薑之屬。服藥後,屢次睡臥。……病似少減。(二十一日)

 

午刻服藥一次。……兩日來服附片、乾薑等藥,微嫌其燥,咳嗽屢作不止。(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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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嫌劉竹汀用藥偏燥,故又請吳竹如來診,然曾國藩雖然認為吳所開之方甚好,但仍想堅持不服藥自療,沒想到這次竟然無法抵擋病勢,只好收起祖訓,服藥始癒:

 

午刻,請竹如來診,開方甚好,余畏服藥,遂不服之。(二十三日)

 

三點睡,竟夕不能成寐。咳嗽不止,三更二點,即穿衣起坐。嗣後屢坐屢睡,展轉不安。咳嗽太多,舌枯異常,起吃開水者二次。昨日、今日堅不服藥,意病勢或可漸減,不謂今夜狼狽若此,殊深焦灼。(二十四日)

 

惠甫診脈,言外感而肺家受有風邪,固咳嗽之所由來,陰虛而用心太過,心火上爍,肺金受克,亦病源也。二者必須兼治,固須服疏散之劑以袪寒邪,亦不可用燥上之品使陰分益虧。余深以其言為然。蓋余自中秋前後久覺心火上炎,肝脾俱若受傷,此次風寒雖發於肺家,而自覺脾家亦已有病,故飲食俱不知味。……旋服惠甫藥。竟日咳嗽,至酉刻稍減。(二十五日)

 

是夕竟不甚咳嗽,病將癒矣。(二十六日)

 

同治七年歲末,慈禧太后召見曾國藩時,還曾問及他所患之病及服藥否,而曾國藩也老老實實地回答說曾經服藥:

 

問:「你的病好了?」對:「好了些。前年在周家口很病,去年七、八月便好些。」問:「你吃藥不?」對:「也曾吃藥。」(《曾國藩日記》同治七年十二月十五日)

 

步入暮年的曾國藩身體明顯轉差,同治七年、八年的日記裡大量出現了「不能治事」「不能成寐」「疲憊極矣」「倦甚」之類的字眼;「眼蒙殊甚」一詞,出現次數尤其頻繁;以同治八年十二月中旬為例,十一、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九日均有言「眼蒙殊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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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至同治九年二月二十九日,曾國藩讓兒子曾紀澤探視自己的眼睛,才發現右眼已經失明:「眼蒙殊甚。令紀澤視吾目,右眼黑珠,其色已壞,因以手遮蔽左眼,則右眼已無光,茫無所見矣。紀澤言瞳人尚好,可望復明,恐未必然,因閉目不敢治事。」不僅如此,左目視力亦很微弱:「右目既廢,左目亦昏,岌岌乎可慮已。」(三月初七日)這讓曾國藩十分苦悶和焦灼:

 

旋請黎竹舲診脈,又請一眼科趙姓診視,言左目亦將壞,焦灼之至,繞室旁皇。(三月初十日)

 

近以目病,寢食之外,便不治一事,且愧且嘆。(三月十八日)

 

日來自右目病後,終日倦睡,不治一事,且憂且愧,而心境不安,目病癒甚。即使左目幸得保全,而不能用心,亦與死人無異,焦灼殊甚。(三月二十一日)

 

他似乎從此不再堅持勿藥的觀念,有病則主動延醫,並商議藥方,甚至乞靈於咒語與氣功。

 

午刻,黎竹舲送《光明經咒》,云持誦萬遍,眼可復明。邵棠浦來一坐,力勸余服補陽之藥。……旋誦熟《光明經咒》凡百有四字,蓋道家之言也。誦數十遍。(三月二十六日)

 

黃靜軒來久談,為余治目處方。(四月初九日)

 

寫信與作梅商藥方。(四月初十日)

 

寅正起,頭或大眩暈,床若旋轉,腳若向天,首若墜水,如是者四次,不能起坐。請竹舲一診,服滋陰之劑。(四月十六日)

 

申刻及夜間,兩次請醫診視,服龍膽草等藥,以瀉肝火。(四月二十日)

 

請醫診脈,仍服昨方。(四月二十一日)

 

申刻服藥後,靜坐良久。(四月二十二日)

 

請周撫文診脈……酉刻及亥正,服周撫文方。(四月二十四日)

 

不過也許是儒家士大夫意識使然,曾國藩僅在三月二十六日當天誦過《光明經咒》,之後即予放棄。對於靜坐,由於是儒道皆有之傳統,曾國藩倒是堅持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他還向黃靜軒學習內視之術,並感嘆自己無法達到要求:

 

黃靜軒來久談,勸我靜坐凝神,以目光內視丹田,因舉四語……閉目靜坐,學內視之法。(五月初四日)

 

夜閱黃靜軒所著《福壽金鑒》,因求攝生之方。(五月初八日)

 

午正,數息靜坐,仿東坡〈養生頌〉之法。而心粗氣浮,不特不能攝習,並攝身不少動搖而不能。……酉刻服藥後,行小周天法,靜坐半時許。(五月初九日)

 

旋靜坐,數息三百六十。……酉刻服藥後,行小周天法。(五月初十日)

 

黃靜軒來久談,與論靜坐數息之法,亦自恨衰老,不能有濟。……午正,默坐數息。(五月十三日)

 

至五月底,因為天津教案十分棘手之故,曾國藩暫停了氣功修煉,改為飯後散步。但他對靜坐之術一直抱有極大的興趣,本年十二月二十日,他還寫道:「本日聞翰仙言,何鏡海得靜坐之法,……目已瞽而復明,余亦思一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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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十年的曾國藩老境更顯頹衰,目疾未見輕減,二月十七日又得了疝氣:「右腎浮腫,大如雞卵。」二月二十三日的日記中他自嘲:「前以目疾,用心則愈蒙,近以疝氣,用心則愈疼,遂全不敢全心,竟成一廢人矣。」後來疝氣雖然漸癒,但目力變得更差:

 

眼奇蒙,幾不能辨一字,因不復執筆,而溫〈項羽本紀〉一過,眼在半開半閉之間,略見字影,略似默誦而已。(三月二十五日)

 

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名修煉道家氣功的守備馬昌明,自稱能為曾國藩治好目疾,於是從該年七月初九日至八月初二日,馬昌明先後二十一次來為曾國藩診治,可惜並無效驗:

 

歸署,有一守備馬昌明,善於道家內功,云能為余治目疾,與余對坐,渠自運氣,能移於吾身五臟云云。因與之對坐三刻許。(七月初九日)

 

馬昌明來,與余對坐三刻許。至是坐十一日,而目光毫無效驗。(七月二十日)

 

馬昌明來,對坐三刻許。自是坐二十一日之期已滿,而目光毫無效驗。(八月初二日)

 

至此,曾國藩大概明白了事不可為,之後他雖仍有靜坐調息之舉,不過抱著聊勝於無,姑且一試的態度:「夜,再靜坐數息。因日來眼蒙益甚,或謂調息養神尚可補救,因試為之。捧土而塞孟津,深恐其無當也。」(十一月初四日)對於疾病,他似乎也像常人一樣有病則醫,不再強抗:

 

請醫診脈二次。……是日服藥二煎,時時防將眩暈者。(同治十一年正月二十七日)

 

早診脈二次,開方良久。……是日,肝風之病已全退,仍服藥一帖。(同治十一年正月二十九日)

 

遺憾的是,即使是及時服藥,也無法挽留住這位可敬的老人的生命,心血耗盡、飽受疾病折磨的曾國藩,於同治十一年二月初四日戌時溘然長逝。勿藥也罷,服藥也好,乃至去修煉道家長生之術,都無法逃脫死亡這一必然的歸宿。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所有的人都獲得了一種公平。

 

*本文摘自《華裘之蚤:晚清高官的日常煩惱》,三民出版。

 

 

【作者簡介】

 

張劍
 
1971年生,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主要從事唐宋文學研究及明清文學文獻整理工作。整理有《莫友芝全集》(與張燕嬰合作)、《翁心存日記》、《翁心存詩文集》、《紹英日記》等,多次獲中國「全國優秀古籍圖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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