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DF2019巡迴展】在孤獨中與世界產生關係——《獨自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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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DF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 2019年03月12日 09:00:00

《獨自存在》劇照（TIDF提供）

我是誰？從哪裡來？又該往哪裡去？死亡是什麼？而我們活著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來自中國的獨立紀錄片導演沙青，在經歷人生低谷後，足不出門、離群索居多年，重新整理、剪輯過去十多年來在生活中所拍攝下來的影像日記，以《獨自存在》這部作品，追探「生命的意義」這個亙古至今的哲學問題。

剪輯重塑思緒，從他人映照自身

《獨自存在》是沙青第三部導演的作品，於去年榮獲第11屆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TIDF）亞洲視野競賽優等獎。2002年，他的第一部紀錄片《在一起的時光》也曾經入圍TIDF，該片講述一位腦性麻痺的農村少年與家人的故事，是一個有明確主角、完整敘事的動人作品。

然而，《在一起的時光》完成之後，沙青開始對拍攝紀錄片產生困惑，甚至，對於生命也有諸多迷惘——「我要再次為了紀錄他人而隱藏自己嗎？自我表達怎樣才是恰當的，而不會淪為對個人生活的展示？」

於是，他花了六年的時間，如漫遊者一般，帶著小小的DV攝影機，在鏡頭背後觀察、記錄生活中所那些擦身而過或令他著迷的面孔，將這些素材匯整成《消逝的倒影》（2010），没有主角也沒有故事。雖然作品獲得肯定，但那份迷惘卻沒有隨之消散，他也步入人生低谷。

爾後多年，沙青「閉門不出，終日不語，交流的願望與行動的能量都消失殆盡。」最後，他再耗費兩年的時間，重新整理、剪輯十多年累積下來，約30小時的素材，最後完成《獨自存在》。也是在這個剪輯的過程中，他發現透過凝視鏡頭裡的人物，可以來認識自己，與自己對話，最終對生命找到新的感悟。「對自我的追溯，會與對他人的再現一起，讓揭示生命本質的願望成為可能。」沙清說。

《獨自存在》劇照（TIDF提供）

從谷底到重生，在公共與私人空間來回凝望

一個雙肩扛著扁擔的佝僂老人，在一個小縣城城牆邊、佈滿雪的下坡踽踽前行。兩個水桶在扁擔上搖晃，老人一邊平衡，一邊小心翼翼不在濕滑的雪地裡滑倒。

一個作者（導演）的主觀視角，仰躺在房間床上，凝望著天花板燈泡的畫面。「這個世間苦多樂少，你究竟為何而來？」字幕緩緩浮現。

以上是《獨自存在》片名出現之前的兩個長鏡頭畫面。一個在公共空間（戶外）觀望他人，一個則在私人空間（屋內）與內心對話，這兩種空間的「存在」，兩種空間的「凝視」，構成了整部作品的影像，也從中折射出作者思緒與狀態的流動。

前半段的公共空間影像素材，多來自一個北方縣城的冬日百態：穿著厚重棉襖的老人、小孩，在雪地裡來回行走；繞圈推著石磨做工的一家人，木門前打電話給男朋友訴說夢境的女孩；大橋旁的市集擠滿人車，小販叫賣聲、汽車鳴笛聲、吵架聲在眼前喧囂著——我們可以感覺，小DV或許是這位已經失去生活慾望的作者與世界的聯繫手段，他冷靜的凝視，將自己勉強定錨在世間，而天空始終是灰濛骯髒，一點也不澄澈的。

到了影片中段，作者在房內形同囚徒，「熱情與活力枯竭了。是過久的失去了對美的感悟嗎？」瓦斯爐上的熱水燒開了，鳴笛上響徹腦門。接著，作者從房內望向一扇又一扇鄰居門窗、一間又一間的人生——與情人吵架、做飯、看電視、躺在床上把玩娃娃——鏡頭從窺視可能伴隨的獵奇與興奮，反倒靜謐了下來，感覺到作者在觀看他人的「私人層面」中，找尋到生活日常的韻律與質地。

後半段的影像則多圍繞在雲南昆明（相較北方縣城明顯富裕的城市）的某公園周邊——涼亭裡認真下棋的老人們、雨中嬉鬧擁抱的情侶們，柳條垂掛在湖面，隨風吹起漣漪——畫面中的人物多是愉悅、專注在當下的，這是否也意味著作者的心情改變？

而最終在一段無聲的、黑白的葬禮紀錄後，作者從潔白的光亮中醒來。「此後的時光是生命額外的贈予。無論長短，無論甘苦，可以安然領受了。」畫面回到第一段的縣城，那是夜晚，眾人圍繞著篝火起舞。作者似乎領受到祝福與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