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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毅仁

●《紐約書評》前編輯

● 著有《東京情史：回憶錄》

香港蘋果日報已經被迫停刊。在關閉那天，人們排隊買印了一百萬份的最後一期。當中共通過港版國安法，這份刊物在去年就注定完蛋。蘋果日報的辦公室被警方突襲、記者被暴力威脅、財產被凍結。薪水付不出來。資深編輯跟主筆被逮捕。

蘋果日報被控的罪名是勾結境外勢力，或者前特首梁振英所說「與海外人渣勾結」。真實的罪其實是自黎智英1995年創辦以來，批評中國共產黨、香港政府、以及本地貪腐的巨頭和政治人物。

黎智英本人已經在獄中待了一年，被以詐欺、勾結境外勢力、非法參加集會等罪名起訴。理論上他會被關一輩子。

無論是黎智英還是蘋果日報都不符合進步運動的高雅標準。蘋果日報部分是一份煽情、充滿影星和其他地方知名人物性犯罪、淫蕩八卦和扒糞內容的刊物。在多數自由民主國家，這些刊物被視為為了言論自由不幸的代價。以英國小報為例，他們既不進步、也不高雅或充滿原則。

但蘋果日報有自己的原則。沒錯，該份刊物的論調是民粹的，而且不總是那麼有公民素養。從中國來到香港的移民一度被視為蝗蟲。但蘋果日報同時提供一些亞洲最銳利的報導，而且往往是香港唯一固定揭發並分析金融與政治舞弊行為的刊物。

黎智英是一個迷人又複雜的人物。一個川普的公開支持者和虔誠的天主教徒，他對西方基督教文明優於中國文明的獨裁本質有著尖銳的看法。對於中國的基督徒民運人士來說，這種看法不新鮮，但黎智英通常更向西方的右翼尋求支持而非自由派人士。

黎智英或許可以被稱為未經雕刻的鑽石。在1959年12歲逃出中國後，在30年內他從服裝工廠內的童工變成服飾巨頭，他的牛仔褲品牌佐丹奴在中國和亞洲各地都賣得很好。他變得極為富裕。

在1989年中國鎮壓親民主運動事件後，一切劇烈的改變。他支持學生抗議佔據天安門廣場並贈送他們免費的T-Shirt。當中共派出軍隊鎮壓抗議，殺害數千名參與者。黎智英變得高聲反對共產黨政權。他賣掉了他的成衣事業，畢竟已經被威脅關閉中國所有的分店。他創辦了壹傳媒雜誌，接著是蘋果日報。他說「訊息對我就是自由。」

黎智英撰文稱1989年下令進行野蠻鎮壓的李鵬為「白癡」和「龜兒子」（這對中國人來說是極其嚴重的冒犯）。傳言說李鵬在生父遇難後被周恩來收養——李鵬 否認 這一說法——拿他的身世「尋開心」對他來說是奇恥大辱。政府譴責黎智英是「叛徒」、「黑手」、「爛蘋果」等，將黎智英對香港民主政客和活動人士的支持，以及他為保持1989年記憶而作出的努力，視為危險的顛覆活動。

事實上，香港大亨違抗共產黨政府促進民主名不常見。大多數商人保持沉默，或盡最大努力取悅和安撫北京政府。本地企業停止在黎智英的刊物上做廣告，香港親華的報紙也刊登了黎智英的漫畫，把他畫成一隻裹著美國國旗的可怕野獸。

黎智英還面臨人身威脅。他在香港的房子被人投擲了燃燒彈。他受到砍刀的威脅，無論他走到哪裡，都會受到不斷的監視和跟蹤。

但他從來沒有放棄。黎智英每年都紀念天安門廣場大屠殺。他參與支持民主的示威遊行隊伍。他訪問英國和美國，為了爭取支持維持香港的自由。他在川普總統任期內會見了美國副總統彭斯，因此而遭受非難，但他也見了眾議院民主黨議長佩洛西（Nancy Pelosi）。他的花邊小報，以其醜聞、流言和嚴肅的政治報導的奇特融合，是香港不可或缺的言論自由之聲。

現在，這個聲音已經沉默了，黎智英和其他試圖保護香港公民自由說話和寫作的權利、法治的權利和投票支持自己的自治政府的權利的人，一起被關進了監獄。他們的政治是多樣化的：李柱銘是一位可敬的大律師和溫和的自由派民主主義者，黃之鋒是一位年輕的左翼煽動家，黎智英是一位反共、崇拜川普的保守派基督徒。然而，他們站在一起。當自由受到圍攻時，人們切不可沉迷於在民主被視為理所當然的國家中，撕裂自由政治的微小不同。

（本篇翻譯由PS官方提供，責任編輯：張育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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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為《The Death of Free Speech in Hong Kong》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