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定康
●香港最後一任總督
編按:美國回來了應該是美國幫助全世界,而不是像在阿富汗倉皇撤退。
最近在喀布爾機場的恐怖攻擊殺害了超過100名阿富汗平民與美國軍人,讓這個糟糕的夏天更增恐懼。這也顯示伏爾泰不總是正確的。做為一名充滿樂情的園丁、他不時給人那種人們可以忘記世界的麻煩的印象,只要在雜草叢生的邊界除草或者梳理果園。這些日子並沒有這麼好運,況且這是在八月的假日。
當我在法國鄉間的家中,我看著源自中國西部美麗的白玫瑰花Kiftsgate,沿著玄關邊緣生長。我曾經見過更驚人的標本,把喀布爾總統官邸的圍牆整個蓋住。2003年在西方軍事入侵剷除基地組織後,我以歐盟委員的身分造訪,幫助歐盟在阿富汗推動發展計畫。
今天,所也我們聽到關於阿富汗的都是西方混亂撤退的負面新聞,特別是美國。對許多人來說,拜登統統延續川普撤出阿富汗的政策是相當大的意外,儘管拜登推遲了撤軍期限三個月。
拜登一直對美軍在阿富汗的軍事行動採取批評的立場,儘管近年放緩很多。但是考量到他顧問團的水準以及他自身的國際經驗,為什麼他認為快速撤軍是一個好主意仍然是一個謎團。最可能的解釋是拜登相信沿著川普這條不光彩的路線可以收穫一些民主黨輸給川普孤立民粹主義的勞工階級選票。
確實,阿富汗一直以政治墳場為名,而且還真的是這樣。前英國首相麥克米蘭(Harold Macmillan),援引19跟20世紀三次災難性的英國帝國部隊入侵阿富汗為例,曾說政治的第一條準則是不要入侵阿富汗。蘇聯在1980年代學到類似教訓,九年的戰爭中在阿富汗造成巨大的人命損失與破壞,15000名蘇維埃士兵喪生,並且很大地促成了蘇聯本身的崩潰。
除了這些顯示阿富汗最大警示的歷史原因,西方在基地組織2001年攻擊美國後的入侵,進行到遠遠超過原本只要滿足北美跟歐洲不被伊斯蘭恐怖主義攻擊的目標。到了2003-04年左右,西方部隊和發展援助開始穩定阿富汗,甚至部分限制非法毒品貿易,這是恐怖分子和鄉村收入的主要來源。
這些努力拜隨著富裕開放社會的人道入侵可以讓世界更安全的甜言蜜語。但是不意外的,這些承諾開始磨損跟消逝,大部分是因為伊拉克戰爭。伊戰的錯誤製造了比原本想避免的更多混亂。一開始為人道入侵的宣傳傷害了原本的概念。
前英國首相布萊爾批評拜登的阿富汗政策是「低能」,但更多人認為他當初自己熱情支持入侵伊拉克更低能。伊拉克戰爭消耗了在阿富汗的政治能量與資源,因此讓西方原本的任務更加艱困。
所有人都必須面對西方從阿富汗撤軍造成破壞性混亂的教訓。首先,整個國際社會有義務將阿富汗民眾從人道主義災難中拯救出來,並庇護那些出於政治原因想要逃離該國者。如果我們能以某種方式遏制神學士(這似乎令人懷疑),我們就需要盡可能多地得到阿富汗鄰國的支持。
對美國而言,主要教訓非常明確。當拜登今年2月對全世界宣稱「美國回來了」時,許多人認為,他的意思是,美國將領導一個決意捍衛促進和平與繁榮的法治和國際秩序的開放的社會聯盟。但如果「美國回來了」反而意味著美國正在回歸孤立主義,那麼,必將造成對包括美國人在內的所有人都非常不利的後果。
就像二戰以來的情況一樣,美國對一個和平、繁榮的世界而言依然是不可或缺的。這意味著盟友需要能夠相信其承諾。那些美國已承諾會保障其和平及自決權的國家和地區(其中包括臺灣和烏克蘭)也同樣如此。
就歐盟而言,它必須自問,是否願意並有能力在美國發揮領導作用時給予更多幫助。歐洲不能繼續依賴美國的安全承諾,同時還抱怨美國沒有做得更多。
已經擺脫歐盟以彰顯其全球地位的英國必須正視這樣一個現實,那就是當美國決定想要做什麼時,英國怎麼想並不重要。就像前首相梅伊最近在議會詢問其繼任者強森時所說的那樣,「在喀布爾街頭哪裡能看到全球英國的影子?」強森發現自己在布魯塞爾、巴黎和柏林都不受信任,同時在華盛頓既不受信任也不被重視。除脫歐外,他還需要重建歐洲關係,而且這個時間不能太長。
所有這些問題都需要充滿想像力的應對。如果我們——首先是美國和歐洲——最終失敗,那麼21世紀的自由民主事業可能會走上阿富汗之路。
(本篇翻譯由PS官方提供,責任編輯:張育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