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 (Bernard-Henri Lévy )
●法國哲學家
●新哲學運動領袖人物
就像在現實中常常發生的那樣,一位藝術家發出了警示,他的名字是施羅德(Barbet Schroede),警示是一部清醒而美輪美奐的電影《莊嚴的W》(The Venerable W),一部有關緬甸佛教僧侶維拉圖(Ashin Wirathu)的人物傳記。
維拉圖代表著被廣泛視為和平、友愛與和諧榜樣宗教的另外一副面孔,在他種族主義的面孔背後,佛教對暴力的崇尚簡直令人窒息。
在2017年坎城電影節上映後,施羅德的電影吸引了不少媒體關注,接受電視採訪時,施羅德警告,緬甸若開邦(Rakhine State)的穆斯林少數族裔羅興亞人正處在維拉圖嗜血的「969運動(969 Movement)」的視線之中。
這絲毫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多達百萬的羅興亞男男女女在自己國家淪為無國籍人。由於被剝奪了投票權、政治代表權和接受醫療和教育的機會,只要獨裁統治緬甸半個世紀的軍隊厭倦了讓他們自生自滅,他們就會面臨大屠殺的命運。
羅興亞人所遭受的獨一無二的蓄意殘酷虐待令人震驚。他們既毫無身份(在一個有135個其他民族種族如此癡迷於種族的國家卻從未得到過正式承認,使得他們在事實上成為那個多出來的民族)但同時又受到身份的節制(法律規定禁止他們遷徙、工作或與村外的人結婚,並且家庭規模也受到限制)。
因此,我們正面臨那個似乎不期而遇的時刻,但現在,我們應當能夠聽到這是種族滅絕加速的脈搏在跳動。
近40萬人現在已經從非人境遇變成被捕獵的動物,他們從遭囚禁的村莊中被煙熏出來,被趕到馬路上,被開槍打死或者遭受酷刑,並且遭受群體性侵的厄運。
那些倖存下來的人正抵達鄰國孟加拉邊境地區的臨時營地,而孟加拉作為世界最貧困的國家之一,儘管樂於相助,但卻缺乏為大量難民提供庇護所需的資源。
聯合國克服了自身一貫的怯懦,汲取了剩餘的道德資本來譴責這些罪行,並宣佈全世界最受迫害的少數族裔為羅興亞人。對那些願意看到和記住的人而言,若開邦的狀況令人回憶起20世紀90年代前南斯拉夫發生的種族清洗,以及同一個十年盧安達(Rwanda)爆發更加殘酷的屠殺。
但許多人卻故意視而不見。因為羅興亞人的迫害者通過限制記者和攝影師採訪,否認了他們受害者的身份,而且羅興亞人身處穆斯林待遇的糟糕時代,幾乎整個世界都對他們的境遇視而不見。
面對預言中的這場悲劇,世界應當思考我已故的朋友哲學家雷沃爾(Jean-François Revel)所說過的「從未用過的知識(unused knowledge )」和「對無知的熱情(the passion for ignorance)」。
我們應當詛咒包括我在內的許多人所擁有的天真,正是這種天真讓我們將「仰光女神(Lady of Rangoon)」翁山蘇姬(Aung San Suu Kyi)奉為神聖,翁山蘇姬本人就是一部片的主角,這部電影充滿理想化色彩,但事後看起來卻駭人聽聞。自從去年成為緬甸實質(de facto)領導人之後,她就徹底拋棄了羅興亞人 。
翁山蘇姬似乎對1991年贏得的諾貝爾和平獎當之無愧,當時她似乎是曼德拉( Nelson Mandela)、聖雄甘地(Mahatma Gandhi)和達賴喇嘛的再生。但從她莊嚴向世界保證她在實兌(Sittwe,緬甸地名)沒有看到任何問題的那一刻起,她向世界宣告若開邦其他地區一切平靜,而且一系列令人震驚的相反報導不過是「虛假資訊的冰山一角(tip of an iceberg of disinformation)」後,她的諾貝爾獎就成了「不在現場證明(an alibi)」。
羅興亞人是現存最赤裸裸的群體:他們被剝奪了一切(包括死亡的權利)、被排斥在人類社會之外並被剝奪了一切人權。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曾預測他們會成為人類未來的不變因素,掏空人權宣言譴責的活生生(或活死人般)的見證。
但在這一切發生之前,我要許個願。
一位非常不同的女性,孟加拉總理哈西娜(Sheikh Hasina)22日在聯合國露面,呼籲國際對羅興亞危機有所反應。和哈西娜相識已近50年,我不僅欣賞她在精神的高貴情操,還有她致力於溫和開明伊斯蘭教,充分尊重男性和女性人權的深刻而不可動搖的決心。
我希望人類的良知將在紐約伴隨她的演講,而且,因為世界聽到了她的呼籲,她所提出的警示將不是喪鐘般的可怕共鳴。
(原標題為《The Rohingya Alarm》,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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