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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肯格林

●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經濟學教授
●IMF前資深政策顧問

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不穩定的單邊主義行為等同放棄全球經濟和政治的領導權。他退出《巴黎氣候協定》、否決伊朗核協議、發動關稅戰爭，經常一邊抨擊盟國一邊向敵人示好，這做法使得美國迅速淪為一個不可靠的國際秩序維護者。

該政府「美國優先」（America First）政策所造成的影響可不僅只是讓美國喪失全球領導地位，還提供其他國家空間，可以根據自身偏好重塑國際體系，尤其是中國的影響力可能因此提升。

試想，如果歐盟認為美國是不可靠的交易夥伴，就有更大的動力依照習近平政府提出的條件中可接受的部分，與中國達成貿易協定。擴大範圍解釋的話，如果美國背棄了全球秩序，那麼中國將有條件去帶頭改革國際貿易和投資規則。

因此世界面臨的關鍵問題就在於：中國想要什麼？中國領導人心中的國際經濟秩序又是什麼樣貌？

多邊協議效益將減弱

首先，中國很可能仍是出口導向成長的支持者。正如習近平2017年在達沃斯（Davos）論壇上所說的，中國致力於「發展開放的全球經濟」。可見習近平及其領導團隊並不想分解整個全球貿易體系。

但在其他方面，具有中國特色的全球化將與我們所知道的全球化有所不同。與二戰後的標準做法相比，中國會更加依賴雙邊和區域貿易協定，而非多邊談判。

2002年，中國與東南亞國家聯盟簽署了《全面經濟合作框架協定》，隨後又與另外12個國家達成雙邊自由貿易協定。在中國繼續強調雙邊而非多邊談判協定的情況下，這做法暗示著世界貿易組織（WTO）的作用會被削弱。

中國國務院則呼籲制定「立足周邊、輻射『一帶一路』、面向全球」的貿易戰略，表明中國領導人希望建立一個系統，以中國為中心向四周輻射，也有人估計會出現以中國為中心，同時也以歐洲和美國為中心的多個中心輻射貿易系統。基於中國已經開始著手重塑全球貿易體系，出現這種狀況的可能性越來越大。

中國機構挑戰貿易體系

中國政府屆時可能會提升其他以中國為中心的制度安排，用以補充其貿易戰略。事實上，這行動早已開始。由金立群擔任行長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成為中國替代世界銀行（World Bank）的區域方案。

中國人民銀行向全球30多家中央銀行提供5000億美元的互換額度，挑戰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的角色。體現中國影響力的則是國有的中國國家開發銀行和中國工商銀行，在2016年向巴基斯坦提供9億美元的緊急援助，幫助該政府避免或至少延後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求助的計畫。

由中國塑造的國際體系也將弱化智慧財產權的重要性。雖然可以想像中國政府在這方面的態度會隨著其逐漸成為新技術的開發者而發生變化，但私有財產的神聖性在中國國家社會主義制度中一直受限。因此對智慧財產權的保護能力可能比美國主導的國際體制更弱。

美跨國企業恐遇中國阻礙

中國政府試圖透過補貼還有對國有企業和其他企業下指令來塑造該國經濟，提升該國高科技能力的「中國製造2025」只是這種手段的最新展現而已。世貿組織設有旨在限制補貼的規則，中國塑造的貿易系統卻至少會放寬這類限制。

中國主導的國際體制對外國直接投資（FDI）的開放性也會較低。在2017年針對外國直接投資流入限制的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評比裡，中國在60多個國家中的排名甚至在菲律賓、沙烏地阿拉伯和印尼之後。

這類限制措施是另一種工具，用來為中國公司提供空間去發展自身技術實力。中國政府預計會傾向授權其他國家去使用這些政策的制度。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尋求在國外經營的美國跨國企業將面臨新的障礙。

最後，中國對其金融體系的管控依然偏向嚴格，並繼續限制資本的流入和流出。雖然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最近對這類控制給予更多理解和同情，但中國領導下的國際制度將更容忍使用這類手段，結果又會對那些希望在國際上開拓業務的美國金融機構增添更多障礙。

總而言之，雖然中國主導的全球經濟仍將繼續堅持開放貿易，但對美國智慧財產權的尊重程度較低，對美國外國投資的接受程度較低，對美國出口商和尋求公平競爭的跨國公司接受度也不高。這雖然與川普政府宣稱的目標背道而馳，卻是該政府自身政策可能會催生的結果。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Globalization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