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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茲

 

●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國際經濟學教授

現代貨幣理論（Modern Monetary Theory, MMT）似乎是一種全新的經濟政策研究方法，並已成為一個熱門話題，得到了美國總統候選人桑德斯（Bernie Sanders）和民主黨代表科爾特斯（Alexandria Ocasio-Cortez）等改革派人士的支持。

但該理論的支持者們應該注意拉丁美洲的經驗教訓，基於和現代貨幣理論類似想法政策不可避免地以經濟災難告終。

看不起貨幣政策

現代貨幣理論的支持者表示，美國聯準會（Feds）應加印紙幣，為大規模的公共基礎設施專案提供資金，同時延後旨在確保充分就業的「就業保障（job guarantee）」計畫。

現代貨幣理論的支持者聲稱，公共債務的大幅增加並不代表，像美國那樣的能用本幣借款的國家會有危險。

這種不同尋常觀點受到了凱恩斯主義者（Keynesians）和貨幣主義者（monetarists）的批評。許多受人尊敬的經濟學家，包括克魯格曼（Paul Krugman），羅格夫（Kenneth Rogoff）和薩默斯（Larry Summers），都認為現代貨幣政策沒什麼意義。

對此，現代貨幣理論的支持者們辯稱，該理論的批評者並不完全理解現代貨幣經濟如何運作。凱爾頓（Stephanie Kelton）等知名學者表示，擁有本國貨幣的國家（如美國），政府不會面臨嚴格的預算限制，因為它們只需印更多的貨幣，為更高的支出融資。　

公共支出大幅增長

評估現代貨幣理論的優點很困難，原因有二。

首先，該理論的支持者沒有提供關於理論模型如何運作的統一且詳細的描述。如克魯格曼最近寫道，現代貨幣政策的支持者「不清楚他們與傳統觀點有何區別，並且有種根深蒂固的習慣，即沒有試圖理解內容的任何嘗試。」

此外，該理論的支持者幾乎沒有給出任何關於政策如何在實踐中發揮作用的提示，尤其是在中長期。

然而，這種理論並非史無前例。

現代貨幣理論，或其某些版本，已經在幾個拉丁美洲國家施行過，包括智利、阿根廷、巴西、厄瓜多、尼加拉瓜、秘魯和委內瑞拉，當時各國都有自己的貨幣。

此外，他們的政府（幾乎全為民粹主義者）依賴與今天現代貨幣理論的支持者們類似的論據，來證明由央行提供資金的公共支出的大幅增長是合理的。所有這些試驗都導致了失控的通貨膨脹，嚴重的貨幣貶值，以及實際工資的急劇下降。

有4個案例特別值得一提。

1970年至1973年，在智利總統阿葉德（Salvador Allende）主政下的社會主義政權；1985至1990年，在賈西亞（Alan García）第一任任期的秘魯；2003年至2015年，基什納爾夫婦（Néstor Kirchner and Cristina Fernández de Kirchner）主政下的阿根廷；1999年以來，查維斯（Hugo Chávez）和馬杜洛（Nicolás Maduro）領導的委內瑞拉。

在4個案例中，都出現了類似的模式。

當政者為了巨額財政赤字融資後，經濟隨即繁榮。工資上漲（得益於最低工資大幅提高），失業率下降。然而，瓶頸隨即出現，物價飆升，甚至在某些情況惡性膨脹。智利1973年的通貨膨脹率達到500％，1990年秘魯約為7000％，2019年委內瑞拉的通貨膨脹率更預計接近千萬。

與此同時，在阿根廷，通貨膨脹率雖然在一定程度上被抑制，但仍處高點，2015年時平均為40％。

不願持有貶值貨幣

各國政府通過實施價格和工資控制以及嚴厲的保護主義政策以作為回應，但這些控制措施沒有奏效，產能和就業最終崩潰。

更糟糕的是，在這4個國家中，有3個國家的通貨膨脹調整後的工資在現代貨幣政策的試驗期間（MMT-type）急劇下降：智利的實際工資下降了39％，秘魯下降了41％，委內瑞拉下降了50％以上，大大損害了窮人和中產階級的利益。　

在上述的各個案例中，中央銀行都由政治家控制，這使結果可以預測。

在智利，僅1973年貨幣供應就增長了360％，導致預算赤字相當於該國GDP的24％。 1989年的秘魯，貨幣增長率為7000％，財政赤字超過GDP的10％。2015年，阿根廷的赤字占GDP的6％，每年的貨幣擴張率超過40％。委內瑞拉目前的赤字占國內生產總值的32％，貨幣供應量估計將以每年超過1000％的速度增長。

隨著這些國家的通貨膨脹率上升，人們大大減少了國內貨幣的持有量。

但由於政府要求以當地貨幣支付稅款，因此這些貨幣並未完全消失，相反的，貨幣易手的速度（經濟學家或稱為「流通速度（velocity of circulation）」） 急劇增加。

沒有人願意持有每月貶值20％以上的紙幣。

財政擴張造成經濟不穩

當貨幣需求崩潰時，貨幣增長對通貨膨脹的影響被放大，形成惡性循環。其嚴重後果是導致貨幣在國際市場上迅速貶值。

現代貨幣理論支持者很容易忽視這樣一個簡單的事實：當本地貨幣貶值時，對該貨幣的需求便會急劇下降。然而，這或許是該理論最大的弱點之一，也是任何國家實施該理論風險極大的弱點。

拉丁美洲的經驗對當今的現代貨幣理論擁躉應該是個明確警告。

在各個國家以及不同時期，由印鈔來融資的財政擴張造成了無法控制的經濟不穩定。經濟政策理念在實踐中往往是危險的，因為它們在理論上是有缺陷的，現代貨幣理論可能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Modern Monetary Disasters》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