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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勒尼

 

• 印度前國安會顧問

• 現職為印度新德里政策研究中心戰略研究教授

• 著有9本專書，包括《亞洲神力：中國、日本與印度的崛起》、《水資源、和平與戰爭：面對全球水危機》等

從諸多方面看，至少1萬人死亡的天安門廣場大屠殺（Tiananmen Square massacre）30周年意義重大。

一方面，對學生領導的示威活動採取致命攻擊，仍是中國共產主義敘事黑暗而隱秘的一章。另一方面，中國政府面對境內公民肆意行使權力，在大屠殺後不但沒有停止，反而變得更加熟練、成熟和有效。

如今，中國內部安全預算已正式超過巨額的國防支出，與此同時，對蠻力的依賴對於中國本身也是不祥之兆。

1989年6月3日至4日的大屠殺中，中國出動坦克和機槍鎮壓了民主示威。在東歐，民主化5個月後就推倒了柏林圍牆（Berlin Wall），預示著冷戰的結束。但是，西方國家在天安門事件後針對中國的制裁很快就收回了，為中國的迅速崛起奠下了基礎。

西方不但粉飾了大屠殺，還忽視了中國後來不公且過分的貿易行為。

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最近哀歎，美國幫助了中國崛起，產生了一個「惡魔」：「（中國）占了我們很多很多年的便宜。我怪我們，不怪他們，」川普說，「我不怪（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我怪美國歷任總統，不僅僅是歐巴馬總統Barack Obama）。你可以追溯很久。你可以看看柯林頓（Bill Clinton）、布希（George W. Bush）這些人；他們放任中國，創造了惡魔。」

但是，在經歷了漫長的屠殺後繁榮後，全世界最大、最強、最富、科技最先進的專制體制：中國，正在紀念共產黨統治70周年之際，已進入了一個不確定的時代，現代維持時間最長的專制制度是蘇聯，存在了69年。

2019年，中國有許多周年紀念，這使今年成為政治敏感年。

1989年天安門廣場示威是受到1919年5月4日分水嶺的啟發，當時在同一個地方爆發了反西方殖民主義的學生遊行。但習近平最近在紀念講話中歌頌五四運動，他和中國對天安門周年紀念卻如臨大敵。

今（2019）年也是西藏反對中國佔領暴動爆發60周年。同時，也是殺害數百人的新疆地區維吾爾族暴動10周年。在新疆，百餘萬的穆斯林遭關押，這是習近平發動「清洗」極端思想措施的一部分。

接著，10月1日便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70周年。

但1989年天安門鎮壓周年祭對中國繼續壟斷權力最為不利。

這場大屠殺發生的原因是，中國自創建之日起便依靠蠻力，包括攫取權力，在創始人毛澤東統治期間，有數千萬人死於所謂的大躍進、文化大革命和其他國家造成的災難中。

希特勒造成了大約1100萬至1200萬平民死亡，史達林至少殺了600萬平民。但毛澤東背負著4250萬條人命，是20世紀無可爭議的屠夫冠軍。

毛澤東的血腥統治影響了繼任者鄧小平，他下令對天安門示威者發動野蠻攻擊。

中國的權力生存不僅反映了時刻準備著實施大規模暴力，也反映了利用宣傳扭曲現實、扼殺異端的伎倆。

但這個世界最年邁的專制體制還能自我維繫多久？

習近平摒棄了集體領導和有序接班，破壞了後毛澤東時代能夠抵禦令蘇聯解體的變革力量的制度化。

在習近平突然轉向獨裁前，歷史似乎站在中國這一邊，經濟繁榮昌盛，對南海的控制穩步擴張，跨國基礎設施項目「一帶一路」計畫平穩推進。

但中國現在面臨著非常不利的國際形勢，經濟成長也顯著放緩，一帶一路夥伴國家日益擔心陷入侵害主權的債務陷阱中，中國在民主國家的影響力計畫（例如在外國大學設立孔子學院的特洛伊木馬計），如今越來越受抵制。

更為根本的是，川普上臺後美國對中政策的典範轉移正在改變習近平政府所面臨的地緣政治局面。

與此同時，中國日益增長的經濟風險，諸如地方政府債務增加、美國關稅提高以及西方阻擊其科技擴張和貿易和投資行為等，都加劇了中國對社會動盪的擔憂。

川普的關稅讓部分跨國公司將生產移出中國，轉向越南、馬來西亞、印尼和其他國家，進一步加劇了中國的焦慮。

因此，中國勝利論（China’s triumphalism）可以休矣，習近平也警告國家面臨著重大國內外新風險，可能升級並點燃動盪，中國擔心它可能重蹈蘇聯的覆轍，特別是，如果無法阻止小事件演變為對權威嚴重挑戰的話。

這解釋了習近平為何要強調實施嚴格的列寧主義原則（Leninist discipline）。但習近平本人也在削弱中國，圍繞獨夫統治建立個人崇拜，過於強調中國優勢和實力，遭致了國際反擊。

天安門大屠殺周年祭提醒我們，中國享受了30年的國際順風車已經結束，這也應該成為中國的一次警鐘，依靠蠻力使公民就範的做法最終可能讓中國成為歷史的塵埃。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China’s Tiananmen Reckoning》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