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爾德
● 瑞典前總理
● 瑞典前外交部長
敘利亞近期的一連串事件自然而然地拋出了兩個問題:究竟是誰失去了這個國家?國際社會在當前局勢下應當向何處去?
第一個問題相對容易回答。
回首過往,很有可能自2011年民眾起義以來敘利亞就已經迷失了,當阿塞德(Bashar al-Assad)總統政權頑固拒絕和平解決問題的任何努力時,沒有任何外部力量願意干預。
恰恰相反,每個人都希望制裁措施、聯合國所領導的外交努力、以及支持「溫和」反對派三心二意的嘗試,能夠最終推翻阿塞德政府。
事實並非如此。
基本教義(Fundamentalist)勢力贏得了政治勢力和領土,包括由伊朗支援的民兵組織、俄羅斯軍方在內的其他勢力,在2015年秋天後紛紛對阿塞德施以援助。儘管敘利亞政權長期以來剝奪敘利亞北部庫德人(Kurds)的大部分權力,但其迫於壓力也開始向他們做出讓步。
因此,庫德民兵放棄挑戰阿塞德,這導致敘利亞絕大多數反政府軍也開始迴避他們。
2014年伊斯蘭國在摩蘇爾(Mosul)和拉卡(Raqqa)建立哈里發(caliphate),甚至能直接攻擊巴格達(Baghdad),這對恐怖主義威脅的直接對抗也因此提升了熱度。
在伊拉克,這項任務主要落在與伊朗結盟的什葉派民兵手中,但在敘利亞,局勢則更為複雜,美國無意派遣自己的戰鬥部隊,但它也清楚接受美國(和土耳其)所武裝的敘利亞反政府團體根本無力完成這項任務。
無論如何,前述團體將精力集中在推翻阿塞德,這在西方決策者看來已不再是主要任務。
鑒於以上限制條件,美國開始支援庫德人民保護組織(YPG)。
美國長期以來始終認為YPG是庫德工人黨(PKK)的分支,美國、歐盟和土耳其一起將PKK納入了恐怖組織名單中,即使上述決定不符合任何長期戰略,但它卻確實滿足了部分短期戰術性需求,事實證明,支援YPG在剝奪伊斯蘭國領土方面最終取得了成功(儘管該組織的長期威脅仍然沒有解除)。
根除伊斯蘭國為解決更廣泛衝突的區域政治提供了良好的時機,事實上,至少有兩種方案可供選擇。
其一是在敘利亞北部、東北部建立一個由YPG統治的政治實體,但這必然引發土耳其的憤怒,因為土耳其不會容忍PKK在邊境上的任何存在,除了要求美國不設任何限制的軍事干預外,這種情況還將導致庫德人統治大片的非庫德領土。
還有一種選擇是尋求更廣泛的政治解決,目的是建立一套大馬士革政權(Damascus)可以接受的包容性執政機構。隨著時間轉移,上述進程可能會導致類似伊拉克北部的執政安排,當地庫德斯坦自治政府(KRG)刻正與土耳其密切合作。
但這些並未成真。
隨著美國立場不斷改變,川普(Donald Trump)政府在拒絕第一個選項後又主動搞砸了第二個選項,從而導致了不可避免的危機。
危機的導火線是川普打給土耳其總統艾爾多安(Recep Tayyip Erdoğan)的一通電話,川普默許艾爾多安派遣部隊進入敘利亞,令庫德族人和川普許多顧問都感到震驚的是,川普命令美軍立即放棄敘利亞北部地區,並且還雪上加霜地發布推特,宣佈了這一決策。
自那以後,一切都土崩瓦解了。
因為公信力一落千丈,美國官員不顧一切地在總統推特所製造的一片廢墟上試圖制定出某種政策,川普甚至威脅,如果土耳其做了他曾默許的事,就要摧毀土耳其經濟。
在庫德人(其中大多數是平民)逃離土耳其轟炸的過程中,聯合國安理會像以往一樣保持沉默,歐洲對所有參與的人和事加以譴責,僅此而已。
這在外交災難史上是創記錄的(As foreign-policy disasters go, this is one for the record books.)。
但這場更大規模衝突的種子早在現在臭名昭著的川普艾爾多安通話之前就已經種下了。由於缺乏連貫的政策,導致危機爆發的條件已經成熟。現在的問題是下一步還能不能找到建設性的辦法。
現在,美國已同意土耳其在敘北設立大範圍安全區的請求。
同時,在俄羅斯的調停下顯然已促成了YPG和阿塞德政權間的某種安排,隨著俄羅斯、敘利亞政府部隊開始進入美國撤出的部分安全區,川普政府只剩下經營與土耳其的關係這件事可做。
歐盟沒有什麼置喙之處,因為早已切斷所有與土耳其的高層政治接觸,面對這場最新爆發的危機,歐盟是無能為力的。
區域內相關國家現在應當坐下來努力達成某種協定,才符合邏輯。
除了庫德斯坦自治政府、伊拉克和其他阿拉伯國家外,土耳其、伊朗和敘利亞政府也需要坐上談判桌,確實,阿塞德政權與一系列恐怖暴行聯繫在一起;但若不這樣做,也根本別無他法。
區域談判肯定不會一帆風順。
不少當地勢力將被迫忍氣吞聲並面對艱難的抉擇,不幸的是,敘利亞的民主前景早在幾年前就已消失,恢復穩定、防止進一步的危機必須成為首要任務,目前已沒有什麼好的選擇,如果,曾經真實存在過的話。
(原標題為《Time to Bite the Bullet in Syria》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