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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敏欣

 

● 華裔美國政治學家，專長中國政治經濟、中美關係

● 美國加州克萊蒙特·麥肯納學院政府學教授

● 著有《出賣中國：權貴資本主義的起源與共產黨的潰敗》（China’s Crony Capitalism）

要說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VID-19，以下簡稱武漢肺炎）危及中國政權，似乎是極為荒謬，尤其是在中國積極防堵疫情的手段似乎逐漸奏效之際。

不過，要是低估這個中國近代史上最大的公衛危機，小看武漢肺炎對中國政壇的影響，那可就有問題了。

根據《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分析，至少7.6億中國人，也就是逾半數的中國人口，正處於程度不一的封閉管理中。新聞報導一6歲大男童親眼目睹祖父死亡，甚至因懼怕外頭病毒，而陪伴屍體多日足不出戶；此外，中國國家經濟也嚴重趨緩。

由此可見，中國的封鎖策略影響遍及個人與國家，不過，或許是政府的手段有效，除了病毒發源地武漢外，其他地區的病例數均降至個位數以下。

儘管中國領導人對於疫情獲得控制洋洋得意，中國政壇仍舊是壓力環伺，與其他專制國家的掌權者一樣，中國領導人在這次危機中亦是如履薄冰。這些大人物心知肚明，當民眾擔憂懼怕與不知所措的情緒高漲時，即便是微小的失誤也可能得付出慘痛代價，甚至是賠上自己的仕途。

說「不知所措」已經是好的了，如今中國普羅大眾對政府先前刻意隱瞞武漢肺炎可是火冒三丈，尤其這還是可人傳人的傳染性疾病。

2月7日，李文亮醫師因武漢肺炎病逝的消息更是讓民怨沸騰到最高點：武漢中心醫院李文亮醫師在2019年12月時便向同僚警告病毒的存在，卻反遭當局指稱「散播謠言」；最終李醫師仍舊敵不過病毒撒手人寰。

中國的審查機關暫且「無能為力」的情況下，或許是因為不清楚如何處理相關資訊，就連官方報紙都將李文亮身故的消息作為頭版新聞；而理應與政府「同仇敵愾」的工商界大老也嚴厲譴責武漢當局的作為，要求地方高層為此負責。

當局處理疫情失當無疑是病毒迅速擴散的元兇，其中又以醫療專業人員受到的打擊最大，截至目前為止逾3000名醫護人員遭到感染。儘管中國政府企圖讓地方當局做代罪羔羊，紛紛拿湖北省的衛生健康委員會高層開刀，但外界最質疑的莫過於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究竟知情多少。

習近平也如各界預料積極止血，努力營造自己強悍能幹的形象。

自從中央政府在1月底宣布武漢封城後，習近平隨即指派總理李克強擔任疫情工作小組組長，不過，習近平隨後才意識到，當時親下武漢第一線的是李克強而非他本人，這反而給大眾錯誤的印象。

2月3日，中國政治局常委會上，習近平以不同於以往的防備語氣發表演說，頗有損害控制的意味。雖說習近平承認在疫情發出警報前已得知感染擴散，但他也再三強調自己在對抗疫情中所扮演的領導角色。

此外，2月10日，習近平一連在大眾面前出現數次，目的就是要強化自己掌握局面的形象。同月13日，習近平以防疫不力為由，摘去湖北省委書記與武漢市委書記的烏紗帽，2日後，中國史無前例公開習近平於常委會內部的演說全文。

儘管習近平顯然是為了重獲身為領導人的光環（多虧中國的宣傳部超時工作為他挽回形象），但是隨之而來的政治後果恐將十分嚴重。光看網路自由在短短兩周（1月底至2月初）內引發深刻迴響就知道，當言論審查限制不住公眾輿論才是讓中國最頭痛的地方。

中國確實是擅長打壓異議份子，但打擊壓制並不能斬草除根。

就算只是走錯一步，也可能會長期抑制的反政權情緒悉數爆發，外界不禁好奇，要是讓中國人擁有言論自由幾個月，而非僅是幾周，中國政府是否還能大權在握。

武漢肺炎疫情對政局最大的衝擊應是削弱國內中產階級對中國的支持。他們的生命安全不僅因疫情發展及配套措施受到嚴重損害，他們更意識到，當國家看重保密與權力更勝於大眾安全與福祉時，人民將會有多麼徬徨無助。

後毛澤東時代的中國人與中國政權都堅守著一紙隱晦的社會契約：只要中國達成足夠的經濟進展與充分治理，人民就會容忍政黨的政治壟斷。

可是這次中國處理武漢肺炎失當，嚴重威脅這紙雙方默許的協議，如此說來，中國的一黨專政或許比人們所想的還岌岌可危。

（翻譯：盧思綸，責任編輯：簡嘉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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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為《Will the Coronavirus Topple China’s One-Party Regime?》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