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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敏欣

 

 ● 華裔美國政治學家，專長中國政治經濟、中美關係

● 美國加州克萊蒙特·麥肯納學院政府學教授

● 著有《出賣中國：權貴資本主義的起源與共產黨的潰敗》（China’s Crony Capitalism）

新冠肺炎如今已奪走近33萬條人命（截至2020年5月21日），並讓全球陷入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經濟衰退，這次疫情勢必會重塑地緣政治。

雖然疫情後的政治秩序仍有待觀察，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中國及美國非但無意修補關係，還可能愈發疏遠，甚至更加敵對。

決策者能夠且應當採取適當的措施，以因應新冠肺炎疫情所帶來的特殊情況。

但是，當人民向政府尋求協助，民族國家是否真的能團結起來，齊心對抗這次的疫情及伴隨而來的經濟後果呢？

在當前危機爆發之前，中美關係其實就已經危在旦夕，疫情的爆發就只是最後的一根稻草。

特別是，有證據顯示，中國地方當局最初壓制有關新冠病毒的資訊，再加上全球供應鏈因為中國突然全國封鎖而中斷，這一切都凸顯出美國在雙邊關係中，最脆弱的兩個源頭。

甚至在當前危機爆發之前，疫情讓中美關係敲響了喪鐘。

特別是，中國地方當局最初壓制有關新冠狀病毒的資訊的證據，加上中國突然在全國實施封鎖，導致全球供應鏈的嚴重中斷，這突顯出雙邊關係造成的兩個嚴重脆弱性來源。

首先是中國專制的政治體系。

雖然美國始終深知雙方存在意識形態的分歧，但對於多數人而言，這只是一種抽象的概念。有關數十萬新疆維吾爾族人及穆斯林遭到強行拘留、西藏人民遭受鎮壓及虐待、異議份子受到迫害的故事的確駭人聽聞，但都離美國人很遙遠。

對於許多美國人而言，這些都只是顯示美國體系優越的證據。

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已導致逾9萬3000名美國人死亡、部分經濟活動停擺、及大規模失業，使得抽象的意識形態體現於日常生活。史上頭一遭，一個平凡、生活在自己國家的美國人，會因為遙遠異地的政治壓迫，需要擔心他們的經濟及人身生存權。

總體來說，美國人的確把這場危機歸咎於中國的政治壓迫。

根據最近的一次民意調查，超過70%的美國人認為中國謊稱這次疫情會帶來的影響；超過75%的人認為中國政府需要為此次疫情的擴散負起責任。事實上，55%至60%的人認為中國政府相較美國政府，更需為新冠肺炎在美國大流行負起責任。

第二個脆弱的根源，在於經濟的相互依存，尤其是美國對於中國供應鏈的依賴。

在疫情爆發前，美國只從不公平貿易及失業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現在，他們發現中國在生產個人防護裝備及醫藥用品上，扮演過於重大的角色，也意識到如此一來會造成一個危險的國安弱點，必須找到解決辦法。

但是，儘管新冠肺炎危機向美國強調了跟一黨專政的中國打交道，是多麼的危險，仍有可能避免兩國間大規模且持續增長的敵意。相互對立的結果，反映出兩國政府都決定借助這場危機，提升他們在本國的聲勢。

武漢市在第一時間糟糕的應變措施傳出後，中國共產黨便進入損害控管模式。

當感染案例開始下降，政府就積極展開外交，並大肆地宣傳，以恢復形象。中國派送醫療人員及醫療用品到疫情慘重的地區如伊朗、義大利、及菲律賓，在國內，中國則吹噓自己果斷的決策、煽動國族主義、批評西方民主國家疲弱的反應。

與此同時，西方國家也給了中國許多把柄。

特別是，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親自監督了一場真正無能的危機應變，特點是指手畫腳、自相矛盾、及徹頭徹尾的謊言。

由於川普失敗地處理危機，以及衍生而至的經濟崩潰，他連任的政治前景遭受威脅，因此共和黨急於將過錯怪罪於中國。許多美國人都買帳，根據民意調查，超過50%的人同意川普把新冠病毒稱為「中國病毒（Chinese Virus）」。

這種意識形態對立、長期貿易戰、地緣政治競爭、及國內選票拉鋸戰的長期惡性醞釀，很有可能加劇雙方的緊張局勢。在美國，國會很可能會透過立法命令在中國生產國安相關產品的企業，回到美國設廠。

川普政府大概會施行新制裁，包括更嚴格的限制技術轉讓。

這種懲罰性的手段能夠贏得廣泛的民意支持，有71%的美國人希望把製造業從中國拉回美國，而唯一的問題就只有到底手段會多激烈？

出於政治考量，川普不太可能進行太多管制，畢竟，中美關係是（2020年）11月美國總統選舉中，最重要的外交議題，川普已開始攻擊民主黨對手：前副總統拜登（Joseph Biden），擊拜登面對中國太過「軟弱（soft）」，作為回應，拜登則指責川普才更為軟弱。

至於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則不太可能退縮。

4月稍早，習近平在中常委（中國共產黨的高層決策機構）的會議上宣稱：「面對嚴峻複雜的國際疫情和世界經濟形勢，要堅持『底線思維』，做好較長時間應對外部環境變化的思想準備和工作準備。」

外界尚無法得知習近平所指的「底線思維」究竟為何，但可以肯定的是，中國面對美國日益劇增的施壓，不會退縮，反而會報復。

當全世界一同對付迫在眉睫的威脅，中美兩大經濟體間不斷升溫的冷戰是大家都不樂見的，可是，由於兩位領導人都不太可能改變手段，這種結果恐怕難以避免。

事實上，此次疫情非但沒有促進兩國的合作，反而很可能使中美關係陷入惡性循環，進而導致全面性的衝突。

（翻譯：吳思潔，責任編輯：簡嘉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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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為《COVID-19 Is Finishing Off the Sino-American Relationship》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