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誓言」是身為美國人民的戰士本色

僅僅因為一枚火箭榴彈飛來,譚美‧達克沃絲自此陷入無窮盡的痛楚,不但失去雙腿,就連想提筆寫自己的名字都難上加難。(湯森路透)

僅僅因為一枚火箭榴彈飛來,譚美‧達克沃絲自此陷入無窮盡的痛楚,不但失去雙腿,就連想提筆寫自己的名字都難上加難。(湯森路透)

編者按:譚美‧達克沃絲在2021年六月台灣Covid-19疫情最緊繃時,偕同另外兩位參議員旋風般代表美國政府送來75萬劑莫德納疫苗。這本達克沃絲參議員的自傳《活著的每一天》,即是敘述一位泰裔又有華人血統,在貧窮線上掙扎生存的女性,如何透過自身努力,進而從軍,在戰場上負傷身殘卻堅持職守到最後的故事。

 

時至今日,為軍隊爭取經費和後援的奮鬥仍是現在進行式。二〇二〇年中,四萬名國民兵應召投入新冠病毒疫情的援助工作。在他們能獲得聯邦退休福利與教育津貼資格的前一天,川普政府無端終止了他們的役期。這個決定既有違人道,也是川普執政團隊的典型作風,等於在狠狠打臉這些為疫情冒生命危險的美國兒女。

 

我為此提出了《國民兵響應新冠病毒疫情穩定法案》(National Guard COVID-19 Response Stability Act),目的是讓所有響應動員、投入疫情防治的國民兵獲得額外津貼。那時我說:「川普執政團隊一再想占國民兵的便宜,這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取,趁著新冠病毒肆虐、已奪走超過九萬名美國人生命的時候這麼做,更是格外有辱國民兵。」

 

二〇〇五年的我是個養傷的軍人,二〇二〇年則是參議員,不論哪個身分,看到有人意圖虧待為國奮戰的美國兒女,都使我氣憤難平,因為這麼做違背了我認為美國代表的價值。我們美國人是會照顧同胞的人,身為軍人,我們在戰場上也絕不拋下同袍,我這條命就是這些事實的見證。川普團隊企圖抹煞這些價值,不只是小小失誤,而是重大惡行。

 

我在華特里德休養期間,在我病房門外貼了一張〈軍人誓言Soldier’s Creed〉。我最初是在基訓營學到這套信條的,裡面的十三句宣言道盡了從軍的真義:

 

我是美國軍人。

我是戰士與團隊一員。

我效忠美國人民,恪守陸軍價值。

任務第一。

絕不認輸。

絕不放棄。

絕不拋棄倒下的同袍。

我紀律分明、身心堅忍、操練扎實,武藝精良。

我將器、械、人保持在最佳狀態。

我精通專業職能,具備職業操守。

我隨時皆可出征,為與美國敵人作戰並將之摧毀親身上陣。

我是美國生活與自由權利的守衛者。

我是美國軍人。

 

中間四句宣言一般稱為「戰士精神誓詞」,我每次想到其中兩句都不禁激動,一是「任務第一」,二是「絕不拋棄倒下的同袍」。這不只是我們軍人的本分,更是我們身為美國人民、身為戰士的本色。

 

我在門上貼〈軍人誓言〉是希望每個進來的人都知道,躺在裡面的是個軍人,不是受害者。我想告訴大家,創傷和輪椅是我自己的選擇,別人大可不必可憐我。後來國民警衛局局長H‧史蒂芬‧布隆(H. Steven Blum)將軍看到我門上那張軍人誓言,便送我一份裱框的版本,我把它掛在正對病床的牆上,每當疼痛加劇時就能看著它提醒自己。這份信條帶領我走過最黑暗的時刻,在我走筆至此時,它也掛在我的參議員辦公室裡,就對著我的辦公桌。

 

來相互傷害啊

 

重度創傷的康復之路並非一帆風順。進展時好時壞,也常常停滯不前,挫人志氣。到頭來,支持你走下去的是那些小小的勝利。

我剛開始為右臂做職能治療的時候,有一次我的治療師凱蒂‧楊柯薩(Katie Yancosek)上尉遞給我一個金屬器材,看起來好像裝了儀表的釘槍。這是液壓握力計,用來測量我抓握時能使出多少力。她說:「盡妳最大的力氣緊緊握住它。用力!用力!用力!」我使出吃奶的力氣握住這玩意兒,貫注全副心神精力,使勁使到全身顫抖,結果儀表還是顯示我對每平方英寸施的力是零磅。我看了心灰意冷。我要是連控制桿都握不住,又怎能再度飛行?

 

職能治療部主任霍華上校看到我一臉失望,大步走過來。他抓起一張紙遞給我,說:「拿著。」我用手指輕輕捏住那張紙,抬起頭困惑地看著他。

 

他說:「看到沒有?不管儀表怎麼顯示,妳是有握力的。今天是一張紙,明天是兩張,後天三張,大後天四張。然後妳很快就能拿一整疊紙了。」我點點頭,他又俯身對我說:「別聽這機器的話,妳其實有力量,我們也會幫妳恢復到必要的水準。」

 

我知道他說得沒錯,康復需要時間慢慢來。我也知道鬧情緒無濟於事。雖然我有時還是會為了力不從心發脾氣,卻也很努力制住負面情緒,而且大半時間都做得到,靠的是盡量珍惜自己還擁有什麼,而不是糾結自己失去了什麼。

宋美儀(Anna Song,現在冠了夫姓坎札諾〔Canzano〕)是奧勒岡州波特蘭市KATU新聞頻道的記者,二〇〇五年三月,她為了報導華特里德的女性截肢傷患來採訪我。她的團隊拍下我做物理治療練習的情形,我說了自己被擊落的故事,她在訪談時問到我失去雙腿的感想。

 

我告訴她:「那只是腿而已。我是說,對啦,腿是很重要。可是我還活著,視力也沒受損。我原本擔心會失去一條手臂,結果並沒有。」我露出笑容,然而這麼說顯然嚇到了她,因為她後來在播出的片段中特別提到這段話,鄭重強調:「『只是腿而已』,她真的這麼說。」我沒料到有人會覺得這想法很奇怪,因為我真心這麼認為。我很幸運能活下來,也很幸運保住了頭腦,五官也健全。

 

在華特里德,我們截肢的人會比來比去。有一次我看到一個失去一條手臂的弟兄,在那邊慢吞吞練習用非慣用手寫字,我就說:「大哥,感覺一定超鳥的!」他看著我雙腿的殘肢說:「有沒有搞錯?」顯然認為斷一隻手比較划算,可是我真無法想像如何用單手包辦一切。這全取決於你用什麼心態看事情。「你問我還好嗎?喔,很好啊,哪像隔壁房那個弟兄,他兩條腿、四根手指沒了!」我們就像在較勁,想比對方更勝一籌,或者該說更勝一肢。唯一沒資格玩這遊戲的人,是只有一腿從膝下截肢的弟兄。拜託好不好,就那點小傷,你還有膝蓋耶!少在那邊唉唉叫。

 

「有看到我的腿嗎?」

 

所以說,我是華特里德的開心戰士,總是盡量保持正向樂觀。一來是因為我大半時間確實心情很好,二來是我想以身作則,做出軍人榜樣。我結束華特里德療程的多年後,我的主治醫師葛斯‧格林威(Garth Greenwell)上尉對我說:「譚美,妳是最差勁的病人,因為妳從不老實招來有多痛。我知道妳傷勢有多糟,可是妳永遠強顏歡笑。」

 

私底下,其實我也有傷心欲絕的時候。我在伊拉克處於人生的體格顛峰,正值三十六歲盛年,身強力壯,從事世界上最棒的工作。如今僅僅因為一枚火箭榴彈飛來,我陷入了無窮盡的痛楚,細菌感染纏身,不但失去雙腿也可能再失去一條手臂,就連想提筆寫自己的名字都難上加難。

※本文摘自《活著的每一天:譚美.達克沃絲回憶錄》/八旗文化出版/作者為現任美國聯邦參議員(2017至今)。她曾在軍中服務23年,並於2004年伊拉克戰爭中,在駕駛直昇機時遭受敵軍攻擊而失去雙腿。不可思議的是,在重傷之下,譚美仍奮不顧身,一心掛念同袍的安危。她的英勇為她贏得紫心勳章。而她的同袍冒死救回她一命的情誼,也讓她決心活著的每一天都要對得起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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