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濠仲專欄:台灣一國其實遠不如紐約一城複雜 

李濠仲 2018年10月09日 07:00:00
種族確認表代表著此地種族問題仍處於進行式,但衡諸他國城市,恐怕也沒有類似紐約這般在處理種族問題上自我進化快速的動能。(攝影:李濠仲)

種族確認表代表著此地種族問題仍處於進行式,但衡諸他國城市,恐怕也沒有類似紐約這般在處理種族問題上自我進化快速的動能。(攝影:李濠仲)

紐約業已入秋,意謂當地家長終於捱過人仰馬翻的開學季。尤其可以不再填寫一堆密密麻麻的「身家調查」表格。根據聯邦法令,紐約市教育局必須在開學期間,收集公立學校學生的種族(Race)和族裔(ethnicity)資料,並將這些資料記錄在案。

 

也就是身為家長,你有義務答覆:你即將入學的孩子是否為西語裔、拉美裔、或者有西班牙血統?(西語裔、拉美裔、或者西班牙血統指的是來自古巴、多明尼加、墨西哥、波多黎各、中美洲或南美洲、或其他西班牙文化或原籍的學生,無論其屬於什麽種族。)

 

另一題目是:從下面五個種族類別中選擇一項或多項(學生的種族和族裔認同)。

 

美洲印第安人或阿拉斯加土著:學生的原籍屬於北美洲和南美洲(包括中美洲)原住民中的任何一個群體。

 

亞裔:學生的原籍屬於遠東、東南亞或印度次大陸原住民中的任何一個群體,這些地區包括諸如柬埔寨、中國、印度、日本、韓國、馬來西亞、巴基斯坦、菲律賓群島、泰國和越南等國家和地區。

 

夏威夷原住民或其他太平洋島民:學生原籍屬於夏威夷、關島或其他太平洋島嶼。

 

黑人:學生原籍屬於非洲的任何黑人種族類別。

 

白人:學生原籍屬於歐洲、北非、或者中東。

 

填寫以上兩道題目,目的之一是讓教育局確定這間學校是否可以獲得政府經費補助。但另一層意義,則有助美國法律規定的每10年一次人口普查,且由此更具體歸納出國家組成結構,當然,更重要的還有選民結構。

 

又或者出於「體貼」示意,表格上方,另有聯邦政府的說明:由聯邦政府提供的這些選項可能不一定準確、完整地代表您的家人對於自身的種族和族裔的認同,所以我們鼓勵您根據自己的最佳判斷來回答問題。

 

美國種族(族裔)複雜程度由此可見一班,紐約市尤其如此,五個區(曼哈頓區、布魯克林區、史坦頓島區、皇后區、布朗士區)的白人(非拉丁裔)人口平均不過三成三,布朗士區的白人竟只有一成。即使曼哈頓,白人也不到五成。街上混雜著非洲拉丁裔(兩成出頭)、拉丁裔(近三成)、亞裔(一成二)、混血兒(1.8%)和其他族裔各色人種(2%)。紐約州汽車保險費平均高於其他州,恐怕也有「法律只有一條,但各族裔彼此行車慣性常不相容,以致事故率較高」的考慮因素。

 

紐約市教育局一面在種族確認表上坦言這項調查的敏感性,一面依照憲法於表格上標註:禁止因孩童的種族、膚色、信仰、原國籍、性別、性別認同、懷孕與否、移民 公民身分、殘障、性傾向、宗教或族裔而拒絕讓其入讀公立學校。

 

即便如此,你仍可輕易察覺不同種族、族裔在當地所呈現出的刻板差異。例如猶太人群聚的社區,多半會是品質較為良善的社區(因為他們有錢、要維持房價),亞裔群聚的社區,住的品質其次,但必然是好學區(亞裔依舊是全美教育程度最高的族裔,而且很重視教學),拉美裔群聚的社區,呈現的就是一副自由自在,隨興自娛的畫面(也被視為秩序不佳)。若再細查各族裔和官方版紐約犯罪率地圖的相對關係,相信任誰都難保不掉入「種族歧視」的偏見心態。

 

最早對其他種族有所歧視,也最歧視的,當然是美國人。美國憲法修正之前,1787年的原始文本,甚至在人口普查一段,還特別強調印地安人不必列入人口統計,因為他們不繳稅,而黑人只能算是「五分之三個人」,直到19世紀中,黑人人口才受到「人口必須為非零整數」規範,一個黑人就算一個人。

 

無可否認,上述這些統計、法令和種族確認表,正代表著此地種族問題仍處於進行式,但衡諸他國城市,恐怕也沒有類似今天紐約這般在處理種族問題上自我進化快速的動能。

 

這當然仰賴這個國家前仆後繼平等主義者的努力,包括對美國多元平等教育影響甚鉅的Derman Sparks,她曾以此描述美國社會:

 

我們是一個人口眾多的國家,擁有各種不同的種族、文化、宗教、階層、生活風格和歷史,在這裡,我們每個人都有權在「生活、自由和追求幸福」等方面獲得「不可剝奪的權利」。

 

為此,我們曾爆發獨立戰爭,但是我們尚未做到人人平等,從最初踏上這塊土地到接管政權,歐洲殖民者遇到了在種族、文化、宗教和歷史方面和自己有極大差異的人們,隨著他們政權穩固,這些歐洲人建立了一系列自相矛盾的機構和法律,具體表現在-他們一方面努力為自己建立一個民主自由的共和政體,另一方面卻在實踐的同時,對其他群體進行征服和抑制。

 

這種二元性構成了我們國家的歷史,例如從法律上或未經法律制定就極力排斥來自亞洲和拉丁美洲的移民,增加經濟上的差異,這些做法都是種族主義的,當我們進入21世紀,這些價值觀和實踐上的矛盾,繼續對所有機構,尤其是教育機構提出挑戰。

 

Derman Sparks所言,簡明而深遠,同時像支迴力鏢,往遙遠的過去拋出,再繞回來敲醒很多美國人,若是改以台灣為題,上述這段話既可填空,也可照樣照句,這支迴力鏢,似乎也敲到了台灣人的腦袋。

 

※作者為《上報》主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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