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在烏克蘭問題處理方面始終保持著高度謹慎的態度,盡可能地與參與制裁的西方國家保持「一定」距離。圖為土耳其現役F-16戰機。(圖片取自土耳其國防部)
烏克蘭危機的爆發與升級在首當其衝地影響以北約為安全基礎的俄美和俄歐關係的同時,不可避免地波及到隔海相望的俄土「特殊」且「敏感」的地緣政治及經濟利益,迫使其雙方錯綜複雜的區域戰略競爭關係史無前例地「更上一層樓」,為歐洲安全格局的進一步演變添加了難以預估的「變數」,進而導致歐亞大陸之大國博弈更加「複雜化」。
在地理層面上,正如俄羅斯長期以來所反覆強調的,克里米亞「自古以來」不僅僅是俄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且也同樣是曾經「見證」土耳其輝煌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土耳其而言,與南俄草原(South Russian Steppe)相連的克里米亞一方面是牽制東歐「平原勢力」自北南下的最佳陸上軍事屏障,另一方面則是遏阻其立足於黑海並海上長驅威脅國家核心區的「橋頭堡」。
在意識形態層面上,克里米亞是泛突厥主義思想(Pan-Turkism)的發源地,同時也是與土耳其人同宗同源的克里米亞韃靼人的(Crimean Tatars)祖地及「母國」。泛突厥主義的前身為紮吉德運動(Jadid),是生活在克里米亞的韃靼精英通過親身經歷與反復思考所得出最終結果,即推動和實現民族現代化與復興。因此,克里米亞對於突厥世界的各族精英而言是觀察大國博弈並反觀自我的「鏡子」。
歷史上的每一輪俄國南下均會給予土耳其不同程度上的打擊,迫使其不得不被動地採取「拆東牆補西牆」的策略,進而頂住源自北方的壓力。事實證明,俄國軍事壓力的持續南下將直接壓縮土耳其位於黑海西部巴爾幹(Balkans)和東部高加索(Caucasus)地區的戰略空間和地緣政治及經濟影響力,並且讓其被動地陷入兩面受敵的戰略困境。
受此影響,為擺脫戰略被動且盡可能把握戰略主動,土耳其憑藉其自身所牢牢控制的博斯普魯斯海峽(Bosporus)及黑海南岸狹長的海岸線採取了「連西抗東」的地緣戰略,通過將本國與境外「友好勢力」之核心利益相掛鈎的方式實現「安全一體化」,並以此為基礎「以柔克剛」,實施反向的戰略壓力,迫使俄國就範。
1853年因沙俄長驅直入巴爾幹所引發的克里米亞戰爭,1962年因北約在土耳其部署彈道導彈所引發的古巴導彈危機,以及2014年因烏克蘭親俄派中央集團的失勢所引發的克里米亞危機。和現階段因北約「東擴」所持續升級的烏克蘭危機,均以歐亞大陸之交界地帶黑海為中心展開。
不難看出,黑海作為「歐亞海陸珍珠鏈」的重要一環是左右區域各大地緣板塊未來發展的關鍵。其中,影響黑海區域平衡的分別是與其相連的巴爾幹、克里米亞和高加索,而克里米亞則是重中之重。相比之下,土耳其自始至終都是維護區域平衡不變的「穩定器」。
正當此次烏克蘭危機愈演愈烈之際,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於2月3日訪問基輔並與其總統澤連斯基簽署自由貿易協定和無人機製造協定,為北約的新一輪「軍工部署」鋪平了道路。對克裏姆林宮而言,土耳其的此次「介入」不僅等同於北約的「東擴」和突厥聯盟的(Organization of Turkic States)「北上」,而且還等同於助長烏克蘭軍事技術的「輸入」和「輸出」,可謂「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後,面對德、法、英、美四國持續不斷的「多邊外交」攻勢,俄羅斯聯邦總統普亭採用先承認烏東叛區的獨立(2月21日),後以「非軍事化」和「去納粹化」為目標針對烏克蘭開啟了「特別軍事行動」(2月24日)的策略,通過「定點清除」摧毀烏防空力量,並佔領或摧毀包括切爾諾貝利核電站(Chernobyl Nuclear Power Plant)在內的眾多「戰略性基礎設施」。
對此,土總統除立即表態不認可俄國破壞烏克蘭主權完整和依據國際公約限制俄海軍進入黑海外(2月27日),幾乎「無能為力」。但毋庸置疑的是,俄烏軍事衝突不可避免地使「俄裔威脅論」或「俄國威脅論」在除俄國外的其他獨聯體各國主體民族之基層民眾意識中快速升溫,進而迫使其進一步加強「警惕」與「防範」。在此特殊背景下,既屬俄羅斯軍事經濟盟友,也屬土耳其政治文化盟友的哈薩克則在其首都努爾蘇丹(Nur-Sultan)與土耳其簽署軍事合作計劃(2月26日),其意義可謂「非同小可」。
由於土耳其在以克里米亞為中心的黑海區域相關問題上自始至終都是扮演「平衡者」的角色,所以在此次俄烏對抗中不僅無法明確「選邊站」,而且也不能「拋棄」任何一方,加之土俄兩國在中東、高加索和中亞地區的地緣經濟利益高度重疊。
當今,分別由俄羅斯和土耳其所「主導」的歐亞經濟聯盟(Eurasian Economic Union)和突厥聯盟均以裏海(Caspian Sea)為中心共同構建出了四通發達的歐亞大陸之「心臟地帶」(Heartland)鐵路及港口運輸網,已「聯手」牢牢控制歐亞大陸中部核心段的運輸命脈與戰略主動。其中,自北南下的「國際南北運輸走廊」(International North-South Transport Corridor)和自西向東的「跨裡海國際運輸走廊」(Trans-Caspian International Transport Corridor)則是構建該區域運輸網的核心基礎之所在。
受制於此,土耳其在烏克蘭問題處理方面始終保持著高度謹慎的態度,盡可能地與參與制裁的西方國家保持「一定」距離,並穿梭於俄烏兩國之間,為「烏克蘭和談」鋪路搭橋。
※作者為哈薩克國立大學經濟科學碩士、曾任哈薩克國立大學經濟與商業高等學院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