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高嘉瑜立委因為對中央政府稅收超徵的評論，慘遭綠營民代及名嘴圍剿，甚至醖釀以黨紀處分；政府相關部門也開記者會澄清責任。依報導，高嘉瑜指稅收超徵並非「政績」，而是「行政失靈」，應該思考稅制改革。不過之後她又公開道歉，表示用語不精準，說明不淸楚，引起誤會。

高嘉瑜講法大致無誤

儘管高嘉瑜自反而縮，但我以為她的講法大致無誤，反倒是評論者與相關政府官員的説法大有可議。稅收超徵是一個事實，產生超徵是否應該究責政府，也可以有一個客觀合理的評斷，不該比聲量來論輸贏，對社會大眾造成積非成是的錯誤印象。

首先摘錄當事人及公開評論者的重點意見如下：

高嘉瑜：所謂的「稅收超徵」是實徵數大於預算數，但實際都是政府應該要收的稅。問題突顯出行政失靈，預算編列過程有很大的問題，才導致連2年預算超出4000多億元；

汪浩：台灣2020- 2022三年出口和經濟都好於年初預期，因此政府2021和2022年從企業收到的稅超過年初預算。這不是高嘉瑜所說的「政府行政疏失而超徵稅」，這是全民配合政府防疫，努力生產出口，取得經濟和財政好於預期的成果，全民都應該很驕傲才對；

翁達瑞：稅收超徵是難得的政績，代表政府預算編列嚴謹，加上經濟活動比預期熱絡；

阮清華（財政部代部長）：至於年度稅收是否會再出現超徵3000億元至4000億元的狀況，就今年預算數編列已經拉高14.2％，換算約2700億元；在立院委員會審查時，又調高82.5億元，共計將近2800億元。加上最近景氣下滑，實徵數與預算數之間金額，落差應該不會再這麼大。

連續兩年大幅超徵非比尋常

由以上各方說法，可以歸納出幾點看法：

1、高嘉瑜所謂的「行政失靈」不是單純指「超徵」這件事，而是強調「連續兩年大幅超徵」。有差嗎？當然有：超徵本身是沒什麼大不了的，某年超徵、隔年短徵之例，隨時隨地可見。值得追究的是，時序上「連續」兩年、幅度上「前所未有」的超徵，這就非比尋常了，你能舉出一個台灣的前例嗎？可見把高嘉瑜的批評簡化為「超徵就是失靈」，並不公允。

2、稅收編列來自對下一年經濟表現的預期，當然會有不確定性，尤其是在全球疫情爆發漫延期間，事前確實難以想像。也因此極少人會去批評2021年的實收與編列稅額相差$4300億一節。但當2022年超徵情況依然居高不下，甚至變本加厲再擴大為$4500億，這就令人無法視而不見。莫非財主單位認為普世疫情將在一年內完全平息？只有當2021年的超徵只是經歷了一次性的短暫衝擊 (shock) 而已，預測模型的外在變數即將回歸兩年前的一般水準，那麽2021年令人措手不及的經驗，對預測未來就亳無參考價值，所有貢獻稅收的稅制參數都無需調整。反之，若客觀環境都指向國內外情勢變化方興未艾，則對稅制結構做相應調整以防過度超徵，才是正道。

財主單位轉移焦點

3、財主單位在記者會上一再強調，預算編列與實際狀況有一段時間落差，不可能做到精準命中。這個常識當然無人能反駁，也沒有人無聊到要去反駁，但這種辯解其實是轉移焦點，因為時間落差是一個年年不變的事實，去年如此、今年也如此，拿來合理化2021年的預測失誤是可以，但不能食髓知味一再拿來當藉口。因為在編列2022年的稅收預算時，主事者已經親身體認到，當前這種反常的國際經濟情勢會造成國內經濟數據嚴重偏離以往軌跡，預估歲入隨而同樣大幅失準，所以絕不能再以不變應萬變、靠泡製以往經驗為已足。退一步説，設使最後超徵雖然持續、但有所縮減，則顯示主事者面對情勢變遷，多少有「檢討過去、策劃將來」，做出動態修正，減低誤判；也就是政府確有做出積極應變，無責失可言。但若第二次失誤不減反增，則高嘉瑜以預算編列過程有「行政失靈」相責，只是指出政府對職掌業務的行政運作不夠靈活，何錯之有？

4、財政部代表表示，今年(2023) 編列的預算數已經「拉高」若干，應該不至於再大幅超徵，正好説明高嘉瑜「失靈」的批評並非無的放矢；重點是，何以去年編列歲入時不知「拉高」？決策不夠及時、動作慢了半拍，不算失靈算什麼？

稅收「好於預期」不必賦予特別崇高的解析

5、把稅收超徵視為「全民努力配合政府防疫」的甜美經濟果實，未免也太天真可愛了吧。從事國際貿易的業者和任何人一樣，為自家生計努力賺錢，我猜沒有幾個人會自認是爲了配合政府防疫在打拼，大家都只是為了渡過難關而已。所以民間營業收入與政府稅收「好於預期」，不必賦予特別「崇高」的解析。而政府最後決定全民普發現金，也不表示全民有努力配合防疫；難道大家不知道「媚中舔共」、破壞防疫措施的台灣國民所在多有？

6、至於把稅收超徵説是政府「難得的政績」、甚至「代表政府預算編列嚴謹」，則容易使大眾對編列預算的意義產生誤解；編列預算的目的在讓政府有「量入為出」的基準，避免過度放任或過度保守的財政收支，不免會拖垮或抑制了民生經濟。如果把稅收有無超徵和預算編列是否嚴謹畫上等號，那麼政府乾脆把預期稅收直接歸零，保證年年超徵數兆，而且從此再無短徵之虞，你相信這叫做預算編列超級嚴謹的政府？

最後，是否要把高嘉瑜拉下立委推薦名單，當然是民進黨的家務事；但是如果有這樣的打算，最好直說是出於純政治考量，不要搬出經濟上站不住腳的理由做政治鬥爭。

※作者為總統府前秘書長、退休公教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