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前總統歐巴馬。(美聯社)
左翼執政的頂峰,不是柯林頓的八年,而是歐巴馬的八年。
在歐巴馬之前,美國有過威爾遜、羅斯福等左派總統,有過甘迺迪、柯林頓等個人品德敗壞的總統,有過詹森、尼克森等權謀厚黑無邊的總統,這是民主制度必須承擔的結果──如果選民足夠愚蠢,肯定會選出足夠糟糕的總統來。但是,直到歐巴馬的出現,第一次有了仇恨美國的人入主白宮。
歐巴馬將美國的文明遺產當作過時的垃圾,「他的觀點是第三世界革命者的世界觀,他將美國視為種族主義者、剝削與帝國主義者」。歐巴馬相信,一個多元化的時代再也不需要喬治.肯楠那樣的戰略大師,再也不需要國父們的智慧。有人説歐巴馬缺少戰略觀點與目標,但他有其戰略觀點和目標,那就是「限制美國在世界上的影響力,為了讓中國、俄羅斯和伊斯蘭世界不再對美國有敵意,他一直試圖調整美國政策,站在美國利益的對立面」。歐巴馬喜好在國外發表演講,以貌似坦率的姿態承認美國體制具有嚴重缺陷,但他沒有意識到,他的謙虛只更加劇國外許多人對美國的厭惡感。
美國倫理學家強納森.海懷特(Jonathan Haidt)指出,歐巴馬在國內的若干演說,內容側重於社會正義和企業貪婪,背後的價值是「關懷」和「公平」兩種基本原則,而公平往往是指向平等的結果。歐巴馬在柏林發表的演講,將自己稱為「世界公民」,還提及「地球公民」,他也不願像歷屆美國總統那樣,在西裝外套的翻領上佩戴美國國旗胸章。強納森.海懷特從這些細節中發現,歐巴馬是民主黨激進派,頌揚多元文化,支持移民而不同化移民,反對英語成為美國的國語,蔑視保守派推崇的「忠誠」、「權威」、「聖潔」等原則,甚至認為這些原則是可憎的,自然也就排斥「合眾為一」這句非正式的美國格言所蘊含的神聖意義。但若否定美國的這一神聖性,停止落實這項奇跡,就是國家衰退或分裂之時。
歐巴馬的癥結,不是「虛偽的謙卑」,而是「看似崇高的邪惡」或「自以為是的邪惡」,他用蠱惑人心的「大詞」表達若干邪惡觀念。左派記者大衛.格林伯格(David Greenberg)在《紐約時報》發文指出,歐巴馬的政治宣傳是可取的,「它讓政治變得有趣,吸引公眾參與」。說謊不是好品質,尼克森因說謊被趕下台,同樣說謊的歐巴馬卻被認為魅力無窮:「由於歐巴馬率領的白宮從不坦白,他們採用戈培爾的技巧,標榜自己完全透明化,現在活動家也認同不誠實的做法,然後貼上政治化妝術的標籤,但政治化妝術其實就是納粹所謂的宣傳,遵循著戈培爾所提出的規則,只會戕害民主。」這顯示了左派的政治品格愈發卑賤、民眾的判斷力愈發低下。
歐巴馬對美國歷史缺乏起碼的尊重。單看他如何對待英國留給美國的遺產就清清楚楚了:他就任後,無禮地退還了安放在白宮的邱吉爾半身像,此舉是全盤否定過去美國歷屆政府倡導的盎格魯圈國家共有一個夢想、共擔同一使命的理念。他不喜歡英國,因為他拒絕接受早期美國從英倫群島繼承來的價值和制度。他厭惡英國,否認英美的特殊關係,更否定讓這種關係得以建立的價值觀──英美保守主義。他不尊重英國,也不尊重英國遺贈給十三個殖民地的精神財富:普通法、對個人自由和財產權的堅持、不信任政府、必須由民選代表通過法律來決定徵稅。他僅僅將美國國父們看做是反殖民主義者,其實國父們同樣在有意識地捍衛一種僅通過英語表達出來的處理人類事務的政治哲學──而一旦接受此事實,就意味著要接受那些建立共和國的先賢的特殊之處。也就是說,承認美國不是一個簡單的多元文化的混合體,而是如約翰.亞當斯(John Adams)所說,美國是講英語國家大家庭的一部分,美國是熱愛自由的人的家園。
歐巴馬的理想是將美國變成一個比歐洲更趨向社會主義的國家。他的經濟學是國家資本主義。在二〇〇八年金融危機中,歐巴馬政府用數以千億計國家財政援助華爾街金融巨鱷和超大型企業。對破產邊緣的公司的援助使資本從健康公司流向非健康公司,破壞了金融危機之後經濟正常的調整步驟。歐巴馬錯誤的經濟政策,造成僅次於小羅斯福時代美國歷史上最緩慢的經濟復甦。當川普執政之後實行與之背道而馳的政策帶來經濟復甦時,歐巴馬居然聲稱是他的功勞,只是復甦「滯後」了。他永遠不明白的經濟學常識是:要想使經濟在短期內恢復正常,達到穩固、繁榮狀態,而不是靠人為信貸擴張或凱恩斯主義的「刺激方案」造成一種虛假繁榮,就需要進行一系列重要的自由市場改革。
威爾遜時代成立的美聯儲,在小羅斯福時代獲得比其他民主國家的中央銀行大得多的權力,歐巴馬將其視為拯救金融危機的救命稻草。美聯儲的所有原則都與自由市場經濟對立。美聯儲的存在表現了左派在政策上的錯誤估計和慣性思維,他們認為像美聯儲這樣的機構體現了政府對經濟的掌控,可以避免市場陷入混亂。但正如雷根所說,政府無法解決問題,政府就是問題本身──同樣道理,美聯儲無法解決問題,美聯儲才是問題本身。美聯儲就像穿著新衣的皇帝,但每個人都自欺欺人,假裝沒有看到它的醜態,甚至指責政府措施失敗時,大家都對它避而不談,而倒楣的自由市場無辜地成了替罪羊。
「歐記健保」更引發美國內部嚴重紛爭。首先是在強制納保方面,許多人認為政府侵犯個人自由,對收入未達補助水準的中產階級形成沉重負擔;各州政府不滿聯邦法案的費用需要地方政府分擔;更重要的是醫療保險公司在「穩賠不賺」的健保政策之下,只能選擇調高大部分保戶的保費;加上「歐記健保」的強制納保對象並不包含兼職人員,低薪兼職的藍領階級無法得到妥善的保障,還需要自行額外負擔健保費用。這項醫療改革問題叢生,耗資數千萬的健保網站瞬間崩潰,承包此網站的是歐巴馬的同學在加拿大創辦的一家公司。
歐巴馬卸任時,電動車等綠能產業創造的就業機會少得可憐,「歐記健保」造成額外負擔,導致他最在意的兩項政績,成為藍領階級不得不面對的痛苦。他不願幫助在全球化和產業轉型中被犧牲的藍領勞工,嘲諷中西部小鎮的失業者說:「那裡的工作已經流失二十五年了,沒有新的工作出現……這群人變得忿忿不平也不足為奇。於是他們依賴槍支或是基督教,或者對與他們膚色不同的人感到反感,或通過反移民和反貿易的情緒,來表達他們的挫折。」
歐巴馬唯一嫻熟的伎倆是玩弄身分政治,讓某些族裔比其他族裔更「平等」。非裔和拉美裔將歐巴馬當做大救星,但他執政八年後,非裔美國人的失業率高達百分之九點五,比小布希時期的百分之七點七更差。
歐巴馬敵視軍隊和警察等秩序的維護者,大幅削減國防費用,使美國在面對中國和俄羅斯的挑戰時力不從心。其外交政策的成績單慘不忍睹:「亞洲再平衡」戰略但聞人聲不見人影,與伊朗簽訂的協議更讓伊朗為所欲為。他出訪任何國家時都放低身段,不斷道歉,但推崇歐巴馬的西方左派並未因此減弱對美國的仇恨。在中東,小布希陷得太深,歐巴馬又撤得太快,「兩人的舉動讓美國、美國的國際地位以及地區穩定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日本學者山內昌之指出:「歐巴馬政府在中東外交上的軟弱作風,是導致第二次冷戰區域熱戰化,以及後現代戰爭複合危機區域深化的一大原因。」
歐巴馬英俊瀟灑,口吐蓮花,宛如娛樂巨星,左派媒體將其塑造成形象清新健康的「好人」,即便其政策「跳票」,也只是「好人的無奈」或「好心辦壞事」。與之同為非裔的保守主義學者湯瑪斯.索維爾一針見血地指出:「毫無疑問,歐巴馬是一個聰明而隨和的傢夥。同樣毫無疑問,過去一百年來,世界上一些最愚蠢、危險和恐怖的事情都是聰明和懦弱的傢夥所做的。」
歐巴馬的笑容後隱藏著「特務治國」的毒辣:美國智庫「美安全政策中心」總裁弗萊茨(Fred Fleitz)撰文揭露,二〇一六年大選期間,歐巴馬政府濫用職權,把情報機構武器化並當成私器監視川普及其助手──欺詐性地獲得《外國情報監視法》授權監視美國公民;散布由前英國間諜史蒂爾(Christopher Steele)杜撰的「史蒂爾檔案」,這是由民主黨全國委員會資助的報告,其中充斥著有關川普「通俄」的謊言;把情報分析政治化;洩漏情報;監視政治對手和記者。弗萊茨呼籲說,必須揭露歐巴馬政府在這一醜聞中的不當行為(川普稱其為「歐巴馬門」),以確保此類不當行為不會再發生。歐巴馬踐踏法治之嚴重性,早已超過尼克森在水門事件中的作為。
※本文摘自《美國左禍與自由危機》,八旗出版。
余杰
一九七三年生於成都,一九九二年入北京大學中國文學系,一九九八年出版處女作《火與冰》,暢銷百萬,其文字和思想影響了中國一代年輕人。二〇一二年赴美,拋棄如同「動物農莊」般野蠻殘酷的中國,誓言「今生不做中國人」,並致力於在思想觀念上顛覆中國共產黨的唯物主義意識形態、解構大一統的中華帝國傳統,進而在華語文化圈推廣英美清教徒精神與保守主義價值,也就是其獨樹一幟的「右獨」理念。
余杰集政治評論家、散文作家、歷史學者、人權倡導者於一身,著作六十餘種,涵蓋當代政治、古典文學、近代思想史、民國歷史、台灣民主運動史、基督教公共神學、保守主義政治哲學等多個領域。多次入選「最具影響力的百名華人公共知識分子」,並獲頒「湯清基督教文藝獎」、「公民勇氣奬」等獎項。
著作包含《1927:民國之死》、《1927:共和崩潰》、《用常識治國》、《大光:宗教改革、觀念對決與國族興衰》(以上由八旗出版)、《徬徨英雄路:轉型時代知識分子的心靈史》、《在那明亮的地方:台灣民主地圖》、《不自由國度的自由人:劉曉波的生命與思想世界》、《人是被光照的微塵:基督與生命系列訪談錄》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