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請點這裡）

根據加州驗屍官拉克一九八六年七月三十一日在紐約南區聯邦法院就「竹聯幫販毒案」作證時指出，劉宜良是在當天上午九時二十分遇刺，身中三彈，一槍擊中鼻子右側，深入大腦右額葉。右下腹部被擊中兩彈，一槍穿過迴腸造成多處裂傷及挫傷，胰臟嚴重挫傷，穿過左橫隔膜至左後胸使左第五肋骨骨折。另一槍造成一處小腸完全分離，穿過左橫隔膜、左胸。死亡時間為當天上午九時五十八分，致死的原因是頭部一槍。

至於拉克為什麼會到「竹聯幫販毒案」的庭上作證，那是因為美國聯邦要證明竹聯幫是一個犯罪集團，其中還有殺人犯（董桂森）。

董桂森根本不清楚殺了什麼人

其實直到那一刻為止，董桂森根本不清楚他們殺的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他們已經犯下了一個即將震動世界，影響了美、台關係，甚至扭轉了台灣民主進程及走向的大案。而且就如同董桂森自己所說，他是因為被吳敦「搶了先機」而覺得「沒面子」，才又朝當時顯然已經斃命的對方腹部再補了兩槍。結果就為了「愛面子」，董桂森成了這件轟動各界大案的槍手，而且還比吳敦多開了一槍。

董桂森和吳敦兩人搭乘「泰瑞」的車迅速脫離現場後先跟「小皮」會合，再一同前往陳啟禮等待的地方。俞大均於一九八六年七月三十日曾經在紐約市南區聯邦法院出庭作證時談及當時的狀況。他說當時看到「泰瑞」駕著旅行車飛馳而來，車子一停，吳敦就跑下來急促地說，「快去還車！」他問吳敦為什麼這麼急，吳敦則答道，「我剛才殺了人」。董桂森表示，事前完全不知情的俞大均當場嚇得兩腿發軟，他擔心俞大均會說出去，還跟俞大均說，「如果你把這件事說出去，我第一個殺了你。」

由於車子是俞大均出面租的，必須由他去還，陳啟禮於是吩咐吳敦、董桂森先回洛杉磯，他留下來安慰「小俞」，同時陪他一起去還車。俞大均也在法庭上表示，陳啟禮跟他說，「這件事本來是要柳茂川（另一位竹聯幫元老）幹的，因為他說能在美國找到當地的人來做，可是那要花錢啊。」換句話說，如果俞大均的說法可信，陳啟禮有一度是計畫找當地人做，但恐怕是因為擔心價碼太高，才轉而找自己人做。（其實，陳啟禮曾經數度更動計畫，請見後面敘述。）

讀了報紙幾乎暈倒

董桂森表示，他和吳敦當天晚上就已回到洛杉磯，但由於實在太疲倦，本來預定在晚間舉行的聚會也取消。第二天中午一行人特地選在遠離華人圈的洛杉磯韓國城東王莊燒烤店聚會「慶功」。根據董桂森的描述，他到場時看到桌上已經擺了好多份中文報紙，他打開一看幾乎當場暈倒，原來每一份報紙都以頭條新聞報導了「江南」遇刺的新聞，他才知道自己前一天幹下了滔天大案，也才知道原來「江南」的本名叫做「劉宜良」。

不過張安樂表示，根據他的記憶，那次的聚會應該是過了幾天之後的事，並不是第二天，地點是在「東一莊」，桌上並沒有報紙，也不是慶功而是為陳啟禮等人送行。

董桂森事後在一九八六年八月間所發表的「董桂森自述」中說道，「我當時對『江南』唯一的認識，就是他是『漢奸』，我自己曾經做過十年的軍人，自然願意替國家去做這件事。」事實上，董桂森於一九八九年間因「江南案」在美國加州聖馬刁紅木城高等法院庭訊中，曾經透過律師在庭上宣讀一份「我的聲明」，指出「這不是個人的行為，也不是幫派的行為，而是政府的行為」。同年五月十一日，董桂森被美國聯邦法庭依「一級謀殺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十七年。

董桂森不知道的是，美國法庭只問是否殺了人，不會去理會為什麼殺人。

*本文摘自《江南案槍手董桂森：我們是為了國家？！》，時報出版。

【作者簡介】

梁東屏

一九八九年至一九九八年擔任中國時報紐約新聞中心記者、主任。一九九八年至二零一二年擔任中國時報駐東南亞特派員。現為香港亞洲週刊、新加坡新明日報、新加坡品雜誌、台灣人間福報、優傳媒專欄作家。

二○○二年隻身前往阿富汗採訪，獲得當年第十七屆吳舜文新聞獎採訪報導最優獎。

著作：《一個人＠東南亞》（印刻出版）、《閒走＠東南亞》（印刻出版）、《說三到四＠東南亞》（印刻出版）、《閒嗑牙＠東南亞》（印刻出版）、《搖滾—狂飆的年代》（印刻出版）、《爛人情歌》（印刻出版）、《醬油稀飯》（印刻出版）。

譯作：《南韓－下一個日本》（遠東圖書公司）、《種族戰爭》（遠足文化）、《逃離東京審判》（遠足文化）、《領導就是帶人從起點到完成目標》（商周出版）、《赫胥黎喻世人情故事集》（商周出版）、《哈佛商學院的雙贏談判課》（樂金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