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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敏欣

 

● 華裔美國政治學家，專長中國政治經濟、中美關係

● 美國加州克萊蒙特·麥肯納學院政府學教授

● 著有《出賣中國：權貴資本主義的起源與共產黨的潰敗》（China’s Crony Capitalism）

如何制定行之有效的戰略去與中國競爭、合作和共存將是美國總統當選人拜登所面臨的最棘手外交政策挑戰之一，而中美關係也幾乎必定會在接下來的兩個月中進一步惡化。

在大選前夕，現任美國總統川普曾公開譴責中國的新型冠狀病毒疫情——正是這場疫情葬送了他的連任之路——並發出了近乎赤裸裸的威脅。雖然即將離開白宮，但川普可能會簽署一批更具懲罰性的措施來藉以宣洩怒火並束縛即將上任的拜登政府。就算中國可以拒絕對川普的最後一擊做出針鋒相對的回應，但其中有些措施可能會對其帶來巨大的痛苦或羞辱，導致拜登所繼承的美中關係可能遭到破壞且無法修復。

鑒於目前美國大部分政治團體和公眾對中國的強烈抵制情緒，拜登不太可能改變川普對華政策的基本宗旨。中國將繼續是美國最重要的地緣政治對手，遏制其崛起將成為美國外交政策在可預見未來的組織原則。

但拜登政府的對華政策也將與川普的零和式「美國優先」手法大不相同。拜登的戰略考量是中美衝突將是一場持續數十年的馬拉松比賽，其結果將首先取決於美國是否能夠維持和增強自身競爭優勢：經濟活力，技術創新和意識形態吸引力。

因此除了重新集結那些美國傳統盟友之外，拜登還將致力於通過解決國內基礎設施陳舊，人力資本基礎薄弱和研發資金不足的問題來強化美國自身。此外相較於川普政府認為美中之間不存在合作空間的理念，拜登政府會將兩國在氣候變化，疫情和核不擴散等事務上的互利合作視為適宜且必不可少的。

拜登致力於制定更加細緻且可持續長期對華戰略的做法將為中美冷戰摁按下立刻生效且廣受歡迎的暫停鍵。同時降級甚至終止川普的貿易戰也符合他的短期政治利益，因為美國經濟需要爭取一切可能的助力來擺脫疫情引發的衰退。

而諷刺的是，儘管中國領導人也同樣得出結論認為自己如今陷入了與美國的無盡衝突之中，但為雙邊緊張關係降溫卻也符合其短期政治利益。中國顯然認為現在自己是佔優勢一方，因為在未來十年間中國經濟將繼續以高於美國的速度增長，從而逐步令總體力量均勢偏向自身。因此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當前的首要任務就是在本國處於相對弱勢的時候避免對美國緊張局勢進一步升級。

儘管拜登和習近平的短期利益可能會出現一致，但要全面緩解美中緊張局勢還需要他們雙方投入適量的政治資本並共同表達穩定雙邊關係的意願。

在這方面一個比較容易實現的舉措則與文化有關。中國應重新接納那些在2020年春驅逐出境的美國記者（這本身就是當時為了反擊美國限制中國記者而採取的措施）並進一步承諾給予美國記者長期簽證以及更大的國內採訪自由，而美國則通過撤銷對中國國營新聞機構的限制來予以回報。

重開領事館也會是另一個積極步驟。7月下旬時美國以未披露的經濟間諜活動為由勒令中國關閉駐休士頓領事館。中國則以關閉美國駐成都領事館來進行回應。這種針鋒相對的策略無端地加劇了彼此之間的對抗，而糾正這一錯誤並撤回這些決定將使兩國受益。

接下來，中美兩國應強調在氣候變化方面開展合作的意願。中國的最高氣候談判代表應當與新任美國氣候特使、前國務卿克里（John Kerry）舉行會議，重申兩國對2015年《巴黎協定》目標的承諾並探索潛在的聯合舉措去為全球應對氣候變化工作注入新動力。

而比較棘手的問題則是臺灣——該地已重新成為潛在的中美軍事爆點。中國無疑會敦促拜登重新確認美國對「一個中國」政策的堅持，但拜登政府也應當要求中國淡化對臺灣的威脅，並重申其希望和平解決臺灣問題的立場。通過精心設計的外交手段，一個切實可行的妥協方案可以緩和臺灣海峽的緊張局勢。

但中美關係的最大障礙其實是貿易戰。2020年1月，兩國達成了一項「第一階段」協定，暫時中止（但並未終結）這場印象中最為嚴重的貿易衝突。如果川普在離任前沒有取消該協議，那麼拜登和習近平就得立即重啟對話以避免一場迫在眉睫的災難——因為中國根本不可能像川普政府要求的那樣在2020~2021年兩年間額外購買2000億美元的美國商品和服務。如果想要達成一個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那麼可能需要制定一份更為全面的第二階段協議從而延長中國履行其購買承諾的時限，同時讓中方實施第一階段協議中未列明的結構性改革。

這一溫和路線圖可能不會改變中美大國衝突的軌跡。但雖然拜登和習近平之間存在根本性分歧，只要他們表現出願意合作的意願，就可以讓國際社會確信兩國都願意冷靜行事。

（本篇由PS官方提供翻譯，責任編輯：張育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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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為《A Roadmap for Stabilizing Sino-American Relations》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