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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斯倫德 （Anders Åslund）

●瑞典經濟學家

●美國大西洋理事會資深成員

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的權威其實不如外表所見的強健。事實上，普京的政權基礎──自上個世代他所努力穩固、帶有「侍從主義（clientelism）」色彩的經濟布局──是他現在政治生存最主要的威脅。理由很簡單：在普京的裙帶資本主義（crony capitalism）下，俄羅斯資深官員和握有特權的寡頭（oligarchy）只能將資金置於海外，其中絕大多數都放在反對普京的西方國家裡頭。

藉由精心挑選的忠誠者，普京建立了三個權力圈：國家、國營事業和忠誠者的「私營」公司。普京1998至1999年時任聯邦安全局（Federal Security Service）局長，自那時候起他就開始建立權力，而當時祕密警察的控制權也掌握於他手中。

任總統後建立各方勢力

但直到2000年到2004年普京首次擔任總統，專制政權逐漸顯露，權力鞏固的真實樣貌開始成形。首先，在2000年的夏天，他接管了俄羅斯電視台。而後，他「垂直掌控」國家行政部門和地方行政機構，並同時對司法體制進行「法律獨裁」。接著在2003年議會選舉中，普京成功控制「國家杜馬（State Duma，下議院）」和「聯邦委員會（Federation Council，上議院）」。在佇立於國家權力頂端上的俄羅斯安全委員會（Security Council）裡，他派駐了伊萬諾夫（Sergei Ivanov）、派特魯舍夫（Nikolai Patrushev）和博爾特尼科夫（Aleksandr Bortnikov）三位情報局領袖。

為了強化自己的第二權力圈，普京接二連三控制國營企業。2001年5月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Gazprom）最先落入普京的掌控。普京任命自己的忠誠者擔任首席執行官和主席。俄羅斯石油公司（Rosneft Oil）的謝欽（Igor Sechin）、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的米勒（Aleksei Miller），以及俄羅斯國家技術集團（Rostec）的切梅佐夫（Sergei Chemezov）形成國營企業三大高層的班底。

2007年，時值普京的總統第二任期，他在國營部門握有的權力終於得以確立。他成立了諸多大型國營企業並使之蓬勃發展，這些企業在各自行業中處於壟斷地位，並能以廉價的方式獲得國有資金支持。這些企業被視為權力尋租（power and rents）的來源，而非經濟發展的推動力量。他們特別對競爭、創新、企業家精神和效率不感興趣，治理企業的唯一標準就是對普京本人忠誠與否。

權力不受限的新沙皇

最後還有第三權力圈，由普京勢力最大的親信組成——排名前四名的分別是季姆琴科（Gennady Timchenko）、羅滕貝格（Arkady Rotenberg）、卡瓦爾欽科（Yuri Kovalchuk）和沙馬諾夫（Nikolai Shamalov）以及他們的企業。他們的所作所為往往與盜賊無異，但普京利用自己所掌握的立法權，確保他們諸多令人懷疑的行為在技術上具有合法性。舉例而言，親信有權從國營公司以自由決定的價格購買資產，並在毫無競爭的情況下取得政府的採購訂單。

普京所創造的體系，與1860年代「大改革（Great Reforms）」前的沙皇體制驚人地相似。事實上，普京常常被人稱為新沙皇，因為他的權力在法律上並無限制（雖然他對民意調查的極度關注顯示出大眾意見仍具重要性）。比起促進機構發展，普京追求廣泛地「去機構化（deinstitutionalization）」，目的是將行政、立法和司法權力集中在自己手中。

境外藏錢安全性不如以往

但因為缺乏可靠的產權制度，俄羅斯的有錢人，包括普京自己的親信在內，都曉得只有國外能安全顧好他們的資產。而且，由於俄羅斯盧布各處皆可兌換，以及資本外流情形完全不受限制，他們能將自己的獲利轉向境外避稅天堂。

於是，第四權力圈就這樣自然而然的形成了，而普京對這個境外避稅天堂組成的圈子毫無控制力。不過，這些避稅天堂的安全性與之前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語。

除了「防制洗錢金融行動小組」（Financial Action Task Force on Money Laundering，FATF）降低瑞士銀行的保密性，並整頓許多被視作避稅天堂的小島，美國和英國這兩個國家也同樣重要。美英兩國都允許匿名的資金流動，資產擁有者也可選擇隱藏自己的身分。在美國，每年有上百億美元藉由律師事務所所持有的不透明帳戶自由流動，讓洗錢變得更加便利。

美國將調查境內俄國資產

一般來說，當境內發生這樣的行為時，西方政府無法實施太多的管制。如果按照2014年俄羅斯非法併吞克里米亞（Crimea）後所實行的制裁，普京親信在美國和歐盟的資產照理來說應被凍結，但事實上真正被發現的資產卻寥寥無幾。

現在正是改變的時候，對那些受制裁者的資產展開全面調查。理論上，美國和英國持有俄羅斯絕大部分的境外資產，因此他們必須向歐洲其他多數國家看齊，禁止受益人利用匿名方式持有帳戶。美國還應該禁止使用律師－客戶特權，不讓匿名或非法資金轉移到國內。

好消息是這天的到來可能就近在眼前。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8月2日簽署一項新法案，要求深入調查俄羅斯聯邦「資深政治人物和寡頭」180天內的資產，並包含其「配偶、子女、父母和兄弟姐妹」。

就像俄羅斯自由派政治老將戈茲曼（Leonid Gozman）所說的，「從國內政治宣傳者的言論判斷，俄羅斯政府非常有價值，」但同時也是「非常脆弱的構造。從反腐到驅逐貪腐官員的任何行動，都可能毀滅俄羅斯政府。」因為紐約、倫敦和其他地方累積大量俄羅斯資本，西方極具優勢，可以善加利用這樣的脆弱性。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The Achilles Heel of Putin’s Regime 》，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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