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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蘭科

●哈佛大學教授
●美國經濟委員會前顧問

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終於以新的《美墨加協定》（USMCA）取代了被稱為「有史以來最糟貿易協定（the worst trade deal ever）」的《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他的表現就好像取得了一場壓倒性的勝利。

但事實是，儘管這是一種比徹底結束北美自由貿易更好的結果，但《美墨加協定》並未對現狀有任何改善。

醜話講前頭

當然，這是川普的慣用做法：威脅要採取某種災難性手段，因此當局面僅略有惡化的時候，所有人都為此感到寬慰。他在北韓問題上就採用過這種伎倆，當時他曾侮辱朝鮮領導金正恩並威脅要用「火焰和憤怒（fire and fury）」來吞沒北韓。與核衝突相比，他最終與金正恩的會面似乎演變為一場勝利，儘管幾乎並未取得任何實質性進展。

川普本人對那次會議結果的錯誤描述，他錯誤地宣稱北韓核武問題已經「解決（solved）」，這是另一項標準的川普策略。他將《美墨加協定》稱之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協定（the single greatest agreement ever signed）」。

對川普而言，《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真正需要的不過是一個新名稱，這個名稱就像普拉薩德（Eswar Prasad）曾經指出的那樣，表面上承認「美國優先（America First）」，這使川普能在支持者面前假裝取得了某種積極成果。

公平地說，名稱並不是《美墨加協定》或《北美自由貿易協定》間唯一的不同，特別引人注目的變化主要有下列四點。

美國汽車成本增加

第一項變化是引入與汽車行業相關的兩項舉措。協議規定為避免關稅，75%的汽車零部件必須產自北美，這與原來規定的62.5%相比有所增加，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減少來自亞洲的零部件進口。該協議還要求到2023年，40%至45%的汽車產量必須來自平均工資超過時薪16美元的工人，這遠高於墨西哥的工資水準。

這將給某些美國汽車工人帶來好處，但犧牲的卻是其他所有人。消費者不僅面臨更高的汽車成本；現有有效供應鏈的中斷甚至可能導致美國汽車業生存環境整體惡化，因為它破壞了北美產品的國際競爭力。

由於川普的關稅增加了鋼鋁原材料成本，（在不考慮外國報復的情況下）只會進一步惡化行業存在的問題，《美墨加協定》的汽車條款較《北美自由貿易協定》反而還是一種倒退。

TPP強於《美墨加協定》

《美墨加協定》第二個重大改變是在農業領域的讓步，尤其是加拿大同意讓美國生產企業進入3.6％比例的乳品市場，這部分市場總值約為7000萬美元。上述變化的吸睛之處在於美國和加拿大一直長期保護酪農免於競爭，保護程度甚至超過其他農業部門。現在美國牛奶生產商可以享受到一些好處，付出代價的則是他們的加拿大同業，目前看這是可以接受的結果。

但上述讓步僅相當於美國出口總值的0.00003%，因此無法對美國貿易平衡構成明顯的影響。川普無法心安理得地宣稱相對於他就任以前的狀況取得了勝利，即使面對那些重商主義支持者他也無法這麼講。

事實上，川普的前任歐巴馬（Barack Obama）曾在2015年憑藉《跨太平洋夥伴關係》（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TPP）成功從加拿大獲得了類似的乳品特許權，而川普上任後第一件事就是宣佈美國退出TPP。

總體來看，跨太平洋夥伴關係應當強於《美墨加協定》，即使僅從狹隘的重商主義視角來看也是。畢竟在《美墨加協定》的談判過程中，美國也同意讓加拿大進入自己的乳品市場，同時做出讓步的還有其他兩個受到最嚴格保護的農業領域：花生（及加工花生產品）與糖（包括含糖產品）。

更重要的是，按照TPP的規定，多達9個太平洋沿岸國家（如越南）也會降低對美國出口產品的主要障礙。

爭端解決機制

最引人矚目的《美墨加協定》第三個特徵涉及爭端解決機制。

美國和加拿大同意放棄東道國爭端解決方案，該方案遭到許多人的詬病，因為它在國際談判過程中賦予企業的權力，大到理論上足以損害健康或環境為代價來推進自身的利益。

但美國同意繼續按照《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第19條（Chapter 19）」的程式來解決其他貿易爭端。這樣的讓步看似令人驚訝，因為川普政府的談判代表渴望美國人在反傾銷及反補貼稅案件中同時被指定為檢察官、法官和陪審員。

但加拿大永遠不會接受一面倒的做法，這樣的想法極為正常，這算是一個好的結果。

落日條款

《美墨加協定》的第四個顯著變化是引入了「落日條款（sunset clause）」。最初，川普政府要求引入一項規定，規定表明每5年對新協議進行一次續簽協商，並以終止協定為預設選項。

如此極端的要求無疑削弱了協議的價值，協議存在的不確定性將對企業預先計畫能力造成嚴重的損害，加拿大永遠也不會同意這樣的要求。

幸運的是，美國做出了讓步。

但也簽訂了一個較不嚴厲的條款：每16年必須對《美墨加協定》進行續簽協商，一般希望未來在審核過程中簽約國領導人能夠更為明智，並且取消自動日落條款。

怎樣都優於摧毀北美貿易

《美墨加協定》還包含其它許多條款，評估這些條款需要時間。協議規定要加強對工人的保護，儘管覆蓋範圍不像TPP那般廣泛。令人聯想到TPP也制定了數位經濟、擴大版權及生物資料領域智慧財產權的相關條款，這對美國企業而言是一種勝利，但對反全球化勢力而言卻是一種失敗。

歸根結底，重新更名的《北美自由貿易協定》是朝著曾遭川普謾駡的TPP邁出的一步，儘管在規定方面比不上TPP，也並非對《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的總體改善，但這還是強於徹底摧毀北美貿易。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The New and Not Improved NAFTA》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