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斯尼可夫
• 美國智庫卡內基資深副研究員
現任俄羅斯會計商會主席的前財政部長庫德林(Alexei Kudrin)警告稱,俄國可能因生活水平下降和普遍貧困而引發的抗議活動「爆炸(explosion)」。
他錯了。
庫德林被廣泛視為現任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不自由制度下的自由派技術官僚指標幹部,他的言論在自由主義觀察者中佔有重要地位。但是,在評估現今俄羅斯的社會動盪時,庫德林將經濟挫折與更為根本的東西混為一談:爭取尊嚴的鬥爭。
當然,俄羅斯人確曾有嚴重的經濟不滿,包括實際家庭收入的下降,庫德林認為是導致公眾沮喪的主要因素,且自2014年普京決定自烏克蘭非法併吞克里米亞(Crimea)以來,始終保持一致。
不出所料,私人消費一直疲軟。2018年,俄國政府實施大幅度的養老金改革(包括將退休年齡提高了5年),民眾抗議活動迫使普京不但公開捍衛政策,而且還做出讓步。
俄羅斯人並不完全相信普京的觀點,民眾對政府的信任也下降了。儘管針對養老金改革的抗議活動逐漸消退(部分是在政府部隊的逮捕行動幫助下),但選民在9月的地區選舉中懲罰了普京的統一俄羅斯黨(United Russia party),普京的支持率自2018年10月以來已降至64%-68%,在此之前可都是徘徊在80%左右。
因此,普京現在和併吞克里米亞前一樣受歡迎,而伴隨它的民族主義言論也增加了對他的支持。但5年後,這種策略似乎不太可能再次發揮作用:如今,俄羅斯人似乎不再被反西方話語和軍國主義言論所說服。
普京最喜歡的工具失去了功效,處於一種令人不安的境地。然而,事實仍然是,他的支持率儘管低於他的預期,已經穩定下來,這表明俄羅斯人基本上接受了他們的經濟困境作為「新常態(new normal)」。
但這並不意味著俄羅斯人願意接受政府的其他「正常(normal)」行為。
考慮一下5月在俄羅斯人口第4大城市葉卡捷琳堡(Yekaterinburg)爆發的抗議活動,政府計劃在該市少數幾個綠色地區擇一建造新的東正教大教堂。
問題是腐敗,而不是經濟甚或宗教,即使是深刻觀察的俄羅斯人也參與了反對運動。
人們厭倦了政府、俄羅斯東正教會等級和受青睞的商人間的關係,基於繼續保持傳統票倉(莫斯科以外的普通俄羅斯人)的支持,普京下令地方當局暫停建造,至少目前如此。
這對俄羅斯民間社會來說,是一次難得的勝利。
隨後,則是戈魯諾夫(Ivan Golunov)的被逮捕,他是名受到尊敬的調查記者,盡責報導了殯葬企業的腐敗行為,也涉嫌可疑的毒品案件,隨後被安全部門監管的侮辱,更引起了俄國的騷動和憤怒,這次事件同樣非比尋常。
戈魯諾夫面對的不是以往政治犯所預期的多年監禁,克里姆林宮迅速下令釋放戈魯諾夫,再一次,普京透露了要安撫群眾的願望,而不是冒著民眾支持被進一步侵蝕的風險。
但是,綏靖政策終有侷限性。
在戈魯諾夫獲釋後,警察拘留了500多名留在莫斯科市中心街頭的示威者,抗議俄羅斯鎮壓獨立媒體和拘留政治犯。
最近令人印象深刻的公民不服從案發生在俄羅斯最北部的阿爾漢格爾斯克省(Arkhangelsk Province)。
在(偶然)得知政府計劃從莫斯科運送垃圾到當地原始森林掩埋後,從錫耶斯鎮(Shiyes )開始,當地人發起了持續1年並擴散到鄰近地區的示威活動。
同樣,還有一個經濟因素:貧窮地區的人民正在崛起,反對富裕莫斯科的入侵。但他們並不要求採取行動來提高他們的實際收入。相反,他們正在捍衛公共空間免受中央政府的佔領,不僅要求結束垃圾掩埋場的建設,還要求省長及普京辭職。
儘管俄國政府在5月份暫停了錫耶斯鎮的垃圾掩埋計劃,但普京僅提及抗議活動一次,將爭議描述為純粹的區域性抗爭。
6月20日,一年一度的直播記者會,普京回答了俄羅斯人民提出的問題,但卻沒有民眾抗爭話題,這並非巧合,看起來,克里姆林宮還不十分確定如何應對這種新的阻力。
因為對俄國執政者來說,這是新的現象。
阿爾漢格爾斯克省的抗議者對普京政府表現出非凡的堅定性,專業性和洞察力,示威活動並非由具宏偉政治設計的特定團體或運動領導,相反地,如同葉卡捷琳堡甚或莫斯科的抗議者,阿爾漢格爾斯克的抗議者只為了政府鬥爭,最後也獲得應得的尊嚴和尊重。
(原標題為《What Are Russians Protesting About?》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