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論壇》暴民視角:新冠病毒所引發的恐慌 可能爆發大屠殺事件

馬毅仁(Ian Buruma) 2020年03月11日 07:00:00

 

 

馬毅仁

 

《紐約書評》前編輯

● 著有《東京情史:回憶錄》

 

 

1923年9月,日本關東大地震(Great Kanto earthquake)摧毀了東京大部分地區,主要是因為地震所造成的熊熊大火。

 

當時謠言四處流傳,並屢屢登上主流媒體,指責北韓這個被全球鄙視且貧困的少數民族計畫利用這次災難來發動暴力叛亂。

 

日本義勇軍手持長劍、竹矛甚至槍械,其後開始對外表和口音「感覺像」北韓人的任何人展開攻擊,當時多達6000人遭到謀殺,員警袖手旁觀,有時甚至主動參與。

 

這種現象絕非日本所獨有。

 

暴民屠殺不受歡迎的少數族裔仍然非常普遍,當不久前印度教徒開始在德里(Delhi)屠殺穆斯林時,印度員警就像1923年的日本那樣袖手旁觀,甚至被譴責。只需回溯至今不太久遠的歐洲和美國史,就可找到類似甚至更嚴重的私刑和大屠殺案例。

 

非理性暴力往往是由恐慌所引起。

 

恐慌很有可能緊隨一場自然災害或健康危機,真實的公開資訊匱乏可導致陰謀論,當政客或媒體故意煽動時,陰謀論就會造成致命的損失。

 

1923年的日本,內務省要求警方對似乎在找麻煩的韓國人保持警惕,在德里,執政印度人民黨在當地的政客米什拉(Kapil Mishra)煽動民眾暴亂,承諾如果警方不提前嚴厲鎮壓,他將派遣暴民破壞穆斯林的和平抗議。

 

目前因新型冠狀病毒所引發的恐慌是否會產生類似的後果?幸運的是,迄今為止,尚未爆發大屠殺事件。

 

但至少可以說,部分政客的行為令人憂慮,在義大利,極右翼反對派領導人薩爾維尼(Matteo Salvini)表示,移民既是病毒的攜帶者,也是對國家的威脅,並批評政府營救幾位非洲難民的行為。

 

希臘的右翼民族主義者呼籲設立難民集中營,以保護本國民眾免受感染的威脅。

 

之後還有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

 

他主要擔心由新型冠狀病毒所引發的恐慌會傷害美國股市,因此,川普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責政治對手「政治化(politicizing)」此次傳染病,這顯然不是讓民眾充分瞭解資訊的最佳方法,並為陰謀論打下了堅實的根基。

 

川普的兒子川普二世(Donald, Jr.)走得更遠,宣稱民主黨人希望這種病會殺死成百上千萬美國人,只是為了拖垮他的父親,來自阿肯色州未來可能參選美國總統的美國共和黨籍聯邦參議員科騰(Tom Cotton)一再重複已遭澄清的謠言,稱中國政府製造武漢肺炎病毒為生化武器。

 

當這樣的荒謬言論引發強烈輿論抗議時,有時會暫時收斂,但損害已是事實。

 

紐約一位朋友上周看到一個大塊頭的白人男性如何指責2名亞裔女性,告訴她們他希望她們能夠被新冠病毒殺死,「就像我們在廣島殺死你們的人(just like we did to your people in Hiroshima)」。

 

此人顯然精神錯亂。

 

絕大多數美國人(包括多數白人男性)會為這樣的行為感到震驚,問題在於,當著名參議員和其他高官開始兜售前述惡意的陰謀論,這些精神錯亂者就會感到他們有權利說出通常不能說的話、以及做出不能做的事。

 

組成暴民不需要太多精神錯亂者(It doesn’t take many unhinged people to form a violent mob.)。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將以種族、政治或宗教意識形態名義從事謀殺的人,外界斥之為瘋狂的孤狼根本不對。

 

例如布雷維克(Anders Breivik)這樣的人在2011年的挪威殺害了77人,目的是拯救西方脫離馬克思主義、多元文化主義和穆斯林,這樣的人也許確實只是一個人,但散佈陰謀論、點燃這類殺手思想的人至少負有某種責任。

 

這同樣也適用於號召對邪惡異教徒發起聖戰的穆斯林極端主義者(Muslim extremists),或者那些聲稱攜帶可怕疾病的難民正在威脅自己國家的政界人士。

 

如同所有導致傳染病的病毒一般,武漢肺炎病毒是種威脅。

 

但川普試圖削減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的預算,同時並未更換負責流行病防疫的國安會團隊時,代表了這位總統及支持者根本不信任專家,接受任命主導防疫的副總統彭斯(Mike Pence)私底下根本就是個科學懷疑論者。

 

但人們需要科學、而非祈禱來對威脅全球的疾病進行圍堵。

 

除了可以被歸結為不人道之舉,修建高牆、將人趕入集中營等並非有效的補救措施,利用危機煽動仇恨可能導致致命的後果,人們目前需要專業知識、國際合作和政治領袖的承諾,從而試圖緩解恐懼。

 

不幸的是,在世界太多地方,人們正在目睹恰好相反的行為。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The Virus of Fear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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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籤: 武漢病毒 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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