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托斯基
• 波蘭前副總理
儘管華沙市長特拉斯科夫斯基(Rafał Trzaskowski)並未在波蘭總統大選中脫穎而出,但該結果卻代表了歐洲政治的一個轉折。
民族民粹主義浪潮已達到顛峰,套用英國前首相邱吉爾(Winston Churchill)在1942年第2次阿拉曼戰役( the Second Battle of El-Alamein)之後頗具諷刺意味的名言,這也許並不是當代威權民族主義終結的開始,但至少是開始的終結。
可以肯定,波蘭執政的法律與正義黨(PiS)將繼續在破壞國內司法獨立和法治的問題上與歐盟發生衝突,法律與正義黨主席卡欽斯基(Jarosław Kaczyński)無疑將繼續接管波蘭剩餘的獨立媒體,這也是他專制議程中的下一個重要議題。
此外,因為不必與新的敵對總統展開政治陣地戰,法律與正義黨政府可以繼續從內部破壞歐洲計畫。
儘管如此,反民粹主義力量可以感到安慰,儘管波蘭總統杜達(Andrzej Duda)借助了由納稅人資助的國有媒體的全部力量,但仍僅僅勉強贏得了選舉,事實上,波蘭反對黨出人意表的強勁表現,為那些仍然信奉憲法民主和法治的人提供了部分經驗,無論身在何處。
首先,要想挑戰民粹主義政府,關鍵是要建立儘可能廣泛的同盟。
土耳其、匈牙利等國的專制民粹主義勢力一而再、再而三地贏得選舉,是因為國內衝突永久性地分裂了反對派,反民粹主義力量必須擱置長期以來在文化(包括性少數群體權利)和經濟政策(如保護主義和收入再分配)等問題上的分歧,以便能夠集中精力,完成將民粹分子趕下臺的關鍵任務。
2019年英國的「留歐(Remain)」勢力失敗,就是未能團結的結果。
反民粹主義力量還必須學會民粹主義那般迅速有效鞏固大本營的手法。
不幸的是,兩極化這種典型的民粹主義政治策略,已更普遍地成為現代政治的內在組成部分,在民粹主義上臺、重新掌權後,理解上述這一點變得尤為重要。
屆時,反民粹主義力量將面對長達數年的政府詆毀,並存在因失敗而四分五裂的可能。
過去幾年的經歷顯示,如果對方採用卑鄙手段,除了採用更加卑鄙的手段外,幾乎別無選擇。
美國「林肯計畫」(Lincoln Project,始終拒絕加入川普陣營的共和黨人)所發佈令人印象深刻且引起瘋狂轉發的「美國式哀悼(Mourning in America)」廣告,就是有效反擊的絕好例子。(當然,如果事實證明,當權的民粹主義者比他們所取代的所謂菁英更加腐敗無能和追逐私利,抵制民粹主義資訊就會變得容易許多。)
現實狀況是,對那些試圖將民粹主義分子趕下臺的人而言,「傳遞積極資訊(positive messaging)」是毫無意義的,試圖建立一個全新政黨、或反民粹主義運動也是毫無意義的。
波蘭民主反對黨浪費了數年時間嘗試組建3個新的政黨,每一個當時都被視為代表替代法律與正義黨的新選擇,但最終,卻是波蘭前總理(也是歐洲理事會前主席)圖斯克(Donald Tusk)領軍的的公民綱領黨(Civic Platform, PO)差點從卡欽斯基手中奪走總統職務。
也就是說,在競選活動的最後階段,在對權力的最後爭奪中,傳播積極資訊可能擴大反民粹主義號召力、吸引獨立選民,通常,就如波蘭的情況,這種方法意味著推出新一代政治領袖,如果主要反民粹力量像公民綱領黨一樣深入人心,那麼這種方法是尤其必要的。
最後,重要的是要牢記,因為民粹分子往往會在反對派位置上獲得蓬勃發展,他們往往很難做到治理有效。
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英國首相強森(Boris Johnson)和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面對新冠肺炎危機做出的災難性反應,絕不是偶然。
當政治人物將注意力放在瞬息萬變的新聞周期並陶醉於政治作秀時,根本沒有時間制訂因應現實世界問題所需的實際方案。
結局是,只要基於規則的民主制度得以維持(尤其是自由獨立媒體),那麼民粹主義政府往往是暫時的。
此外,在波蘭,深層次結構性問題是法律與正義黨政府將在未來數年所必然面對的,儘管杜達獲得了50歲以上選民支持取得決定性的勝利,但另一候選人特拉斯科夫斯基卻獲得了22%的年輕選民支持。
法律與正義黨抵禦時間侵蝕的唯一方法,就是進一步轉向專制主義(authoritarianism),再徹底轉向獨裁(dictatorship),只要川普的反對者吸取特拉斯科夫斯基險些獲勝的經驗,這將導致法律與正義黨政府與西歐民主國家、歐盟,以及(2020年)11月美國總統大選結束後選出的總統,爆發直接衝突。
(原標題為《Lessons from the Polish Opposition》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