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獨認同,可以吵、可以鬧,但是在台灣,沒有人會因為你的認同,拿一把自動步槍來殺了你。(美聯社)
中國國民黨副主席夏立言,率團到中国去了。
在中国擴大在台灣周邊演習、聲稱要常態化、中国国台办、中国国新办發表「台湾问题与新时代中国统一事业」的此時,夏立言去了中国。
夏立言的隨行者,還有黨主席朱立倫的小舅子,高思博。
國民黨此行,沒有外交禮遇,夏立言等人要隔離7+3天,才能出門。
國民黨說,要去聽取台商心聲。
國民黨的議員參選人詹為元,發起連署,要求黨中央「停止出訪、聆聽民意」。詹為元說,在兩岸緊張時刻,任何出訪行為都容易被扭曲誤解,儘管兩岸關係重要,但國民黨不應該繼續幫民進黨「擦屁股」。
若我從一個民進黨籍的民代的角度來看,國民黨最好越多人跟夏立言站在一起越好,讓台灣人看看國民黨怎麼在國家最危難的時候,溜到對岸去。
國民黨最好還發起個換臉書大頭貼運動,像過去他們操作「給我疫苗其餘免談」跟「很多孩子都走了」一樣,大家都換一換,讓國民黨各級公職的舔中行徑,全部攤在陽光下。
如果我只從政黨競合的角度來看此事,國民黨越把舔中那一面顯露出來,越好。
但我不會這樣想,也不會這樣做。
因為我先是一個人、一個文明人、一個台灣人,才是民進黨人。
我從台灣的角度來看,我從國家的角度來看,我從整個自由世界、文明世界的角度來看,我不僅不樂見此時此刻國民黨副主席夏立言訪中,我還希望詹為元的連署能夠成功,我希望有更多的國民黨人站出來,對國民黨主席說不,對國民黨中央,在此時此刻,與中国軍演的配合演出,說不。
台灣現在要做的,在海峽中線被挑戰的此時,在防空識別區已經被挑戰了長達近兩年的現在,是要建立起一個反共的共同戰線。
你的反共不反中、我的反共也反中,這種差別在此時,都無所謂,現在,共就是中,中就是共。
要吵共等不等於中這種事,有別的時間,有別的機會。
但現在,是共同抵禦外敵的時刻。
這就是曹興誠前兩天所講的東西。
在周玉蔻的專訪中,他每次提起香港,就哽咽。
因為2019的香港,他人就在那裡,就在那兩百萬的人群裡,就在那裡親眼目睹了中共怎麼毒打自由民主人。
曹興誠,人家都說他是外省二代。
相較於那些出生在台灣的外省二代,曹還是在北京出生,才抱來台灣的。
我們為人父母的都知道,襁褓中的孩子,又小又弱,稍微一個不注意,就著涼發燒,就胃痛腹瀉、發冷發疹。
在戰火中,在兵荒馬亂中,要保護大人,還要保護小孩,這有多困難。
而讓他們活下來、熬過來的,是台灣。
是台灣這塊土地、台灣這片海峽、台灣這裡多少的人的溫暖與物產,讓襁褓中的孩子,以及到了台灣才出生的孩子,得以有一個安全穩定的環境,讓他們健康長大。變成日後的聯電前董座,或者是夜奔敵營的國民黨副主席。
同樣的狀況,發生在香港。
1940年代、1950年代,甚至一路到1960年代,不斷有從中国逃出來到香港的人。香港的人口,真正久居於香港的人,並不多,多數也都是從中国各地來的,雖然鄰近的廣東佔多數,但香港人口幾乎都是來自中国,在二戰前後,來到香港。
也就是說,其實多數香港人,跟台灣外省人,來源是一樣的。只是一批跟著國民黨大軍來到了台灣,而另一批是化整為零的透過各種管道入港。
兩者都把自己強烈的中國認同,帶到了他們的避難地。
所以從中国逃來香港的金庸、梁羽生,在香港寫出了他們的武俠小說,建構出了理想國一般的,近似於神話般的古代中國。
理想中國,活在小說裡,也只能活在小說裡。
當然,香港沒有威權國民黨的執政,所以沒有國民黨的割舌語言政策,因此,外人入港,照著當地語言入境隨俗,不管你哪來的,入港就講粵語,這當然間接建立了後來的「香港人」認同。
前陣子倪匡過世,一些台灣人也會看倪匡生前的訪談,也才發現,他講的粵語是有腔調的,因為他也是成年逃難來到香港以後,才開始講的。
而金庸這種深居淺出,又是靠寫字而非講話謀生的人,粵語就更不流利,浙江腔更重。對金庸來說,講北京語對他反而還自在些。
但是,別忘記,當1950年到1980年,那些在台灣稱為的「外省人」的族群,其實只佔台灣人口一小部分,在香港,這些從中國逃難而來的人,佔香港多數的人口。
也因此,用非常寬鬆與概括的對比來說,世界上,若要找與台灣的外省人最接近的人,其實就是香港人。
除了,台灣的外省人,很多都跟國民黨關係比較近,是參軍的、是被拉軍伕的,所以與國民黨淵源較深,所以也沾染了比較多的黨國思想。
香港人雖然沒有這麼強烈的黨國連結,但千萬也別小看了認同國民黨的香港人,在他們眼中,孫文、興中會、廣東起義,這些東西,很重要。可以說,國民黨、孫中山,老家、老巢,離香港還更近一些。
這就是曹興誠在香港居住,他身邊那些香港好友的背景。
這些人,都有著類似的中國認同。
以前有個用詞叫「兩岸三地」,三地,就是指中、台、港。
當時發明這名詞的人,可能沒想到,有一天,當台灣人聽到「兩岸三地的中國人」時,不覺得在講自己。
更沒想到的是,後來有一天,連香港人聽到「兩岸三地的中國人」,也覺得關我X事。
不認同自己是中國人的,比如現在的台灣人與香港人,也就算了。
但還認同自己是中國人的人,一樣逃不了被迫害的命運。
在香港發生的事,就是中国就是要把這些「非中共認可」的「中國人認同」,全部消滅。
你個當年跑到台灣去的外省人,那些國民黨軍公教後裔,你那中國認同,不行。
你個當年跑到香港去的,你那中國認同,不行。
只有「中国认同」,沒有「中國認同」。
魯迅曾寫:「我以我血薦軒轅」,軒轅是黃帝,這就是魯迅的中國認同。
但,就算是魯迅這麼寫,放在今日的中国,就不這麼回事了。
你要以你血薦軒轅?可是人家軒轅現在是共产党员,是人民解放军,人家現在叫「轩辕」,不是「軒轅」了啊。
曹興誠那天在周玉蔻的訪談裡,不斷把他這幾年,閱讀到的文革故事、中共故事,拿出來講。有的是近年來的史學著作,但有的卻是更古早的國民黨在台灣的歷史課本裡出現的故事。
曹興誠傻了嗎?
不。
他是發現晃眼二十年過去了,他從那個最早的忠黨愛國,堅決反共的外省青年,到後來嚮往中国,到以為中共治理下、改革開放的中国已經有所不同,再到後來,他發現這一切原來都是「自己想太多」,中共一直沒變,雙手的血腥、強詞奪理、胡說八道、撕裂倫理的這一個少數國民黨沒有分析錯誤的中共本質,一直沒變。
但他仍懷抱著中國認同,他也知道,那個「中國認同」在「中国认同」面前,不堪一擊。
這時候,還有哪裡可以容許他行使這個「認同的自由」、「思想的自由」?還讓他可以自在地活著這樣的身份語言?
只剩下台灣。
台灣雖然本土認同抬頭、台獨政治也在成熟萌芽中,但台灣確實就是個自由灌流在血液裡的國度。
統獨認同,可以吵、可以鬧,但是在台灣,沒有人會因為你的認同,拿一把自動步槍來殺了你。
會那麼做的,是周文偉,中了中共的「中国认同」之毒很深的在美促統人士,周文偉。
所以,曹興誠才會說希望把一切「標籤」都拿掉。
他說,他是文明人,他相信啟蒙主義。
這就是台灣,這就是現在的台灣在做的,文明、啟蒙,不胡說八道。
當他把統與獨這些標籤拿掉,他看到的台灣,是這個。
而這個,是要被中共處心積慮摧毀的。
因此,他不能讓台灣繼續這樣下去,他也要盡他的一份心力。
他再提到了自己其實是工研院出身的職業生涯背景,他的老長官,是李國鼎、孫運璿,他說,這些人他一直到現在都很感佩,因為跟他們的談話裡,他們只談「國家如何」,從不談「自己如何」。
這種觀點評價,這不是很國民黨嗎?
這就是1990年代的國民黨人會講的話。
所以像是曹興誠這樣子的認同,我相信在當年的竹科,並不罕見。
而他在喊話的對象,他希望要對話的對象,甚至可以說,他拿出30億,想要溝通的對象,是誰呢?
我覺得,就是今天國民黨那些終於勇敢站出來對朱立倫、夏立言說夠了,別再配合中共演出的國民黨人。
還有另一群人,也是曹興誠想要溝通的。
軍官。
曹興誠說,心防很重要,如果我們有這些武器,卻不用,怎麼辦?
誰在用這些武器?誰會在第一線操作這些飛彈?
這些軍官的背景又是什麼?
這都是很淺顯易見的道理。
這個溝通工作不容易,因為中共的宣傳機器早就深入滲透台灣的組織社團,潛移默化到不用人付錢也不用人報KPI,這些基層的國民黨支持者,會自動幫你轉發各種的農場文、抖音。
曹興誠的這番苦心,不是要對我這種台獨人士說話,他是要對他的泛藍兄弟姐妹說的。
那些因為反共而來到台灣,或在台灣出生的人,過去這幾十年來,也許有了新的變化。
台灣需要他們做的事情不用多,反共就好。
我猜,這大概就是曹興誠想對他們說的話。
中國國民黨如果此時此刻,切割了正在中国隔離的夏立言,甚或是把他召回,這都是在對黨內的紅統勢力做清楚的切割。
國民黨就可以傳達出一個清楚強烈的訊息,他是個親中的政黨,但他也是有底線的,不可能在大敵環伺當前時,在共軍耀武揚威時,還在派人夜奔敵營叩頭跪舔。
朱立倫自從上任主席以來,一直擺盪在淺藍理性,與深藍紅統之間,左右為難。
他會這麼為難,是因為他底氣不足,因為他的腳、根,早就被中共的假訊息、韓粉們釜底抽薪、把根都給腐蝕了。
如何重建底氣?
從這一波國民黨的反共號角做起。
扭轉親中媚中舔中的路線,再次舉起反共旗幟,收起那些左右逢源的諂媚奸巧,共同捍衛主權。
倘若可以因此凝聚全台灣抵禦中共侵犯的民意,我以我民進黨的角度來看,是吃虧的,因為國民黨將因此強起來。
但我以台灣國家的角度來看,最大在野黨終於擺脫了親共舔中,整個國家因此團結對外,這是再好不過的事。
這一切就值得了。
※作者為民進黨基隆市議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