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藝人楊丞琳「海鮮說」引起熱烈討論的前一個月，英國《泰晤士報》因為Lady GaGa巡迴演唱到訪英國刊出了一篇評論，標題出人意外，竟是：「Lady Gaga體現了中國所害怕的一切」（Lady Gaga embodies everything China fears）。內容和演唱會無關，主要寫到像Lady Gaga這樣一位瘋狂的個人主義、無視傳統、不受控制、帶有濃烈反抗色彩，同時擁有大批粉絲的「普通人」（沒有政治權力），就北京領導階層角度，確實是一種嚴重的威脅。

Lady Gaga無疑是美國流行樂壇最具影響力的人之一，她為全球火紅的《Top Gun 2》製作片尾曲「Hold My Hand」，電影配上歌曲可謂相得益彰，連湯姆 克魯斯都讚美這首歌就是「電影的心跳」。儘管討厭她的人認為她太過離經叛道，總是和毒癮、抑鬱、憂鬱等心裡問題牽扯不清，她的時尚品味更極端到讓許多保守的美國人不敢恭維，不過，她的所言所行正如她在粉絲間傳誦的名言：「永遠不要讓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對你說你不能成為真正的你。」她是這句話的最佳實踐者，且影響青年男女無數。

如同《泰晤士報》文章所寫，這樣的歌手當然很難見容中國社會，尤其習近平可能以為既然是唱歌，就應該像自己的妻子彭麗媛一樣，是個正經八百唱女高音的民謠歌手才對。Lady Gaga十多年前開始竄紅，中國文化部便曾多次以「低俗」為由禁播她的歌曲，直到2016年Lady Gaga會見了達賴喇嘛，當西方媒體刊出兩人合照，中國官方等於逮到機會順勢停播她所有音樂，並將她列入官方的不友善中國名單，從此，Lady Gaga的中國粉絲只得轉至檯面下，小心繞過官方審查，繼續追隨Lady Gaga。

《泰晤士報》對中國何以畏懼Lady Gaga，其實並沒有交待太多細節，但我們還是可以從過往Lady Gaga的言行，理解到中國會「畏懼」她不是沒有道理，更何況在她「被消失」於中國市場之後，她在中國的祕密粉絲仍相當可觀，中國害怕的自然也不會只是來自Lady Gaga前衛的詞曲創作或誇張的打扮。

一直以來，Lady Gaga除了是同性戀、變性人的指標性支持者，倒也因為她對這些邊緣者運動的投入，額外讓她成為美國社會變革過程的推力之一。曾經有媒體問她為什麼這麼積極投入LGBT，她的回答是：「政府提出一項政策，也許可以創造大量的就業機會，但除非人們彼此欣賞、友善，否則很多事情最後還是會行不通。」

Lady Gaga諸多觀點其實卑之無甚高論，她既不是憲法大師，也不是歷史學者、軍武專家、她就是一個演唱作品廣受歡迎，服裝穿著非常突出（兀）的表演者，然後成就非凡到誰都無法忽視她的存在。回頭看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原來不只保障了一個人的言論、思想自由，因為保障言論、思想自由，所追求的利益之一，無非就是為促使社會上諸多走在前端（或者被看成異端）的價值觀能不斷被激發提出，不管是用什麼樣的方法推進或推翻，一個社會終究會因此往前邁進。

所以，Lady Gaga不只會被讚揚，她也經常受到反對者的挑釁，只是面對威力從來不算小的批判，她的回應是：「當有人說Lady Gaga是個謊言時，我會說他們是對的，我就是個謊言，所以我每天都會殺了它（謊言），最終，我會讓一切都變成真實。」中國政府之所以畏懼，應該就是怕Lady Gaga的「盡情做自己」，將對中國民眾產生「不良影響」，也唯有滿城盡是楊丞琳這類型的藝人，北京領導階層才不會睡不安穩。

對照中國、美國的演藝環境，很清楚差異就是「在專制政權中，你必須做強者要你做的事；在自由民主國家，你可以做你喜歡做的事」。Lady Gaga的「盡情做自己」在中國演藝圈必然是奢侈的。美國社會就算也有為數不少人對Lady Gaga嗤之以鼻，她也從沒直接被官方禁聲，甚而讓她可以繼續以藝術作品、表演，向過往既有的價值觀提出挑戰。《泰晤士報》那篇文章的作者，應該就是在Lady Gaga演唱會上看到了娛樂性之外的其他意義。附帶一提，Lady Gaga曾在推動個人諸多「進步觀點」時向歌迷們喊話「除非社會進步，否則政治就不會進步。」光是這一句，恐怕也足夠讓中國領導者背脊發涼。

※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