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6日，俄羅斯對烏克蘭發射七枚導彈，其中一枚擊中烏克蘭南部扎波羅熱市的一座公寓，造成至少三死，數十人被壓在瓦礫堆中，包括一名三歲小孩。對平民的攻擊無疑嚴重違反戰爭人道主義，而這已經不是俄軍第一次「誤擊」。過去俄羅斯曾以「烏軍利用民宅做為軍事陣地」替自己辯護，但扎波羅熱市這座公寓根本未見烏軍蹤影，事後莫斯科對這座公寓被炸不置一詞，可見其心虛。

「扎波羅熱市的公寓」成為目標，其實值得探究，原因不僅在於它是「民宅」，畢竟俄軍數月以來，連醫院都曾攻擊過。這座公寓之所以遭到池魚之殃，正代表了侵略者的飛彈從來不會長眼睛，對俄羅斯來說，它只是「敵人控制區下的一棟建築物」，飛彈一經發射，它也不會去分辨這座公寓裡究竟住有多少「俄羅斯支持者」。

扎波羅熱市是位於烏克蘭南部扎波羅熱州的首府，雖然城市仍有烏克蘭軍人駐守，但扎波羅熱州則是在9月27日，才經由所謂「全民公投」，成為加入俄羅斯聯邦的四個烏克蘭州之一，俄羅斯並已趕在9月30日和該區簽署併入條約。

扎波羅熱州的總人口數約莫160餘萬，當時的「公投」，是在50餘萬選民，投票率達85.4%的情況下進行，最終得到93.11%的贊成票數（同意併入俄羅斯）。早在年初俄軍入侵烏克蘭，扎波羅熱州就是第一個遭占領的地區，迄今有73%的面積受俄軍控制，這場「公投」，很明顯是俄羅斯在久久無法讓烏克蘭投降下，試圖造成既成事實的突破之舉，因此不只烏克蘭不承認投票結果，全世界各國家中，也沒有一個國家認可這次公投。

但就像俄羅斯極欲凸顯的一面，就是在扎波羅熱州，無論如何確實有一定數量的俄羅斯支持者，即便之前發生多次烏克蘭人的反占領遊行，卻有為數不少同住在扎波羅熱州的民眾，並不反對爾後就從此併入俄羅斯，儘管比例上不可能多到如這次「槍口下公投」所呈現的那樣。

此外，根據「公投結果」，俄羅斯便又創造出進一步攻擊扎波羅熱市的理由，即諸多評論家指出的，俄羅斯先藉武力占領扎波羅熱州，再推動違反常理的公投，接著快速簽署併入法案，然後原本駐紮在扎波羅熱市的烏軍反而變成了「占領者」，所以俄羅斯就可以「名正言順」對扎波羅熱市發動攻擊。

這是戰爭下，俄羅斯將自己從侵略者化身抵禦者的詭辯邏輯。不過，另一個真實現況也同步被凸顯出來，就是對侵略者來說，果然永遠都是「先把土地搶過來再說」。因為，既然俄羅斯認為扎波羅熱州的廣大民意是支持併入俄羅斯，俄軍是在「解放」扎波羅熱州的人民，則俄軍怎麼不認為身為扎波羅熱州首府的扎波羅熱市，有很大可能也正住著許多俄羅斯的支持者？而如果扎波羅熱市「有很多的俄羅斯支持者」，那麼當俄軍準備發射七枚導彈的當下，為什麼沒有猶豫？

很簡單的道理，找出入侵烏克蘭的合理性，才是俄羅斯曾經最費神的，一旦理由完備，對內說服達到一定程度，開出第一槍後，接下來唯一目標就只有把土地搶到手，敵軍陣營裡的「人」是敵是友尚在其次，未達戰勝之前，當地人民的價值僅在「功能性」，例如要不協助內應，或要不參與荒謬的公投，他們的「生命」隨時也可以為侵略做出必要的犧牲（就像扎波羅熱市那座公寓裡可能的俄羅斯支持者）。

在俄羅斯軍事行動屢屢受阻時，俄羅斯國家電視台主播弗拉基米爾·索洛維約夫曾透過鏡頭疾呼：「我真的希望明天俄軍就能攻占基輔」。身為俄羅斯盟友的車臣總統卡德羅夫在看到俄軍被烏軍打跑時，曾譏諷俄羅斯軍事將領才華太平庸，才讓俄國人失望。從頭到尾，這些好戰者並不會對一棟被俄軍飛彈炸毀的建築感到遺憾，更不會對裡頭的任何一條生命感到抱歉，儘管當中可能也有他們的支持者。

俄軍對烏克蘭平民區愈加肆無忌憚的「誤擊」，正如同烏克蘭外長德米特羅·庫萊巴所說的：「不斷故意襲擊平民，目的就是在散布恐懼。」恐懼的氣氛通常有利入侵者，反對你的人可能會因此放棄抵抗，支持你的人，則會回過頭去責怪抵禦你的人。因而，除非徹底擊垮烏克蘭，否則俄軍的飛彈就沒有義務去分辨你是不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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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