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濠仲專欄:「看我YT就好」比政黨宗教化還糟

李濠仲 2024年09月26日 07:00:00
黃國昌日前於個人網路直播上,直接喊話支持者「把有線電視系統剪一剪」。(資料照片/攝影:張哲偉)

黃國昌日前於個人網路直播上,直接喊話支持者「把有線電視系統剪一剪」。(資料照片/攝影:張哲偉)

俄羅斯知名古城基洛夫慶祝建城650周年時,因為參與其中有相當多自發的年輕人而引人側目。這群年輕人所持標語、口號,還非常吻合克林姆林宮的宣傳調調,同一時間,他們對眼前烏克蘭的戰爭敘事,也無不表現出極端的民族主義觀點,且自稱為真正的愛國者。

 

許多西方國家到今天仍在研究普丁,不只研究他打算做什麼,更關注他到底怎麼做到,竟能讓這麼多俄羅斯年輕人學著他講話,以及像他那樣看世界。高壓統治、控制言論、武力脅迫顯然不是僅有手段,否則,怎麼本該最逆反唯一權威的年輕人,也一個個心甘情願跟著普丁的腳步走。正如同基洛夫650周年活動上的那些年輕人,他們的言行語態,未必和要傳達什麼事實真相有關,更多的是表露了對普丁個人的高度忠誠。

 

一直以來,關於普丁的內控模式,多半聚焦在他的「盜賊統治」,以為都是靠不透明的金流雨露均霑,去維持住聽命於他的統治階級。但普丁能在「戰鬥民族」打造的險峻環境下掌權超過20年,光是藉此控制周邊人等的行為和話語,當然是不夠,他必須不斷自俄羅斯年輕一輩中,培養出真正(心)的支持信眾,那才是最穩固的權力靠山。

 

建構利益共生,並無法有效確保普丁不會失去絕對控制權,要讓自己「長治久安」,就是要讓年輕人也甘心鸚鵡學舌(未來很難變成反對派)。就這點看,普丁打擊獨立媒體,限縮民間言論,主導黨媒、官煤,是對既有反對群體的壓制,至多可讓罵他的人閉嘴,要年輕人站出來挺他,還得靠別招。

 

根據斯德哥爾摩東歐研究中心的報告,今天約有42%的俄羅斯人仍是從傳統媒體收取訊息,但已有45%的俄羅斯人,全仰賴網路資訊,其中又以44歲以下人口占了絕大多數。因此我們看到了,「整頓」傳統媒體是一回事,普丁政府創建的ANO(非營利宣傳組織)旗下「網路發展研究所」(IRI),何以特別在2023年編列2.2億歐元預算(占ANO總預算三分之一),目的便很明顯。它就是要透過網路上的愛國手遊、電視劇和電影,全力搶攻年輕人的眼球,再同步傳遞「普丁式精神道德觀(尤其針對烏克蘭)」,及至不可能有任何組織、團體有那樣的資源條件來「搶生意」。今天看來,IRI努力確實是有效,基洛夫建城650周年上,那群「只(能)信普丁的」俄羅斯青年就是成果。

 

普丁知道自己必須不斷自俄羅斯年輕一輩中,培養出真心的支持信眾,那才是最穩固的權力靠山。(美聯社)

 

普丁藉著讓年輕人只(能)聽他說(靠網路),成功創造青年支持,回頭看台灣,這不也是黃國昌等民眾黨人所採行的方式。近來民眾黨自上而下風波連連,其發言人吳怡萱更是脫口而出要支持者「電視關起來,新聞少看,多多靠自己蒐集資料來理解京華城案」(而吳怡萱還是記者出身),再到黃國昌日前於個人網路直播上,直接喊話支持者「把有線電視系統剪一剪」,並強調「一個月花500塊看垃圾要幹嘛…你看我的YT,半毛錢也都不用收」,都意味了他們腦袋裡其實都裝了個「小普丁」,都是寄希望於年輕人只聽他們說的就好,最好不要去管任何「外面的聲音」。

 

黃國昌尤其不知何以,怎麼會從過去的「不服來辯」,變成今天的「看我就好,其他不要看」?這其實也超越了過去我們以為百家爭鳴的資訊戰、宣傳戰、媒體戰或各政黨的網軍戰思維,又是否也透露了自己的言行已愈來愈禁不起非同溫層的挑戰。另方面,倘若理解到,有不少西方國家擔心普丁所為(尤其烏俄戰爭當下),推往極端,很可能走向類「伊斯蘭國內容迷因(meme-ifying)」,也就是只圖自網路世界形塑年輕人的政治信仰,卻要他們迴避對話,也不鼓勵辯證,則整個世界將無寧,因為要支持者通通聽我說就好,其他別管、別看,無論普丁還是伊斯蘭國,都可為個人「聖戰」的鋪陳,直到某些長期接受單一資訊的年輕人,本於被誘發的片面政治衝動兼衝勁,最後是誰也管不住。

 

那麼,黃國昌、吳怡萱,還會以為自己如此呼籲支持者(尤其年輕人),只是純粹在抒發不平之鳴?所幸,有這般「聽我說就好」思維的政客,今天現實上的權力仍多有侷限,而不管他們會否造成政黨宗教化,可見的萎縮就是好事,畢竟對任何一個民主社會來說,一個黨真把支持者當草,只有百害而無一利。

 

※作者為《上報》主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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