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伊
• 哈佛大學教授
• 曾任哈佛甘迺迪政府學院院長、美國國防部助卿
• 提出軟實力(soft power)與巧實力(smart power)論述
最近在一場跨太平洋外交政策的會議上,一位來自歐洲的朋友提到,他原本很擔心美國硬實力下降的問題,不過他現在安心多了。現在他擔心的是,美國國內面臨的問題,以及這些問題會如何影響美國的軟實力,也就是美國外交政策的核心基礎。那麼,他需要擔心這個問題嗎?
優秀的政策領袖都知道,實力跟價值觀念密不可分。如果你可以吸引、說服別人做你想做的事,就不需要強迫或付錢請他們做。如果美國(或其他國家)有吸引人的價值觀,我們就不需要額外採取軟硬兼施的外交政策。美國的軟實力,不只在於美國的自身文化,以及一些吸引人的外交政策,更在於我們所重視的價值觀,以及我們如何在國內體現這些價值。
國際民調顯示,前總統川普的執政不利於美國軟實力,一方面是因為川普的民族主義政策拒絕和盟友或多邊組織合作,一方面也是因為政府在疫情下表現無能。但真正有害美國軟實力的是,川普在2020總統大選獲敗後,仍試圖干擾政權有序交接。2021年1月6日發生國會暴動,就如同共和黨參議員薩斯(Ben Sasse)對所形容:「國際上最偉大的自治政府被洗劫,而自由世界的領導人卻躲在鍵盤後面,發文攻擊副總統履行憲法誓言」。
暴動事件震驚美國盟友和世界各國,也嚴重衝擊美國的吸引力。美國的軟實力還有機會恢復嗎?
這不是第一次發生類似事件。美國雖然有嚴重問題,但也有優秀適應力和改革能力,在歷史上更拯救過自己。1960年代,美國的種族主義導致許多城市發生暴動,越戰抗議也發展成暴力衝突。炸彈在各個大學和政府大樓間引爆,國民警衛在肯特州立大學擊倒學生。馬丁路德金恩(Martin Luther King Jr.)被暗殺,民粹主義者喬治華萊士(George Wallace)煽動仇恨情緒。不過,在十年之內,國會就執行了一系列的政治改革,前總統福特(Gerald Ford)的老實個性、卡特(Jimmy Carter)的人權政策,以及雷根(Ronald Reagan)的樂觀態度,都共同重建了美國的吸引力。
甚至,連在世界各地舉行的反越戰遊行,高唱的都是「我們會走過的」,而不是「國際歌」。人權運動的主題曲,展現出美國的吸引力不只在於政府政策,更在於公民社會,以及社會的自我批判及改革能力。
不同於硬實力資產(如軍事裝備),軟實力常跟政府無關,甚至在政治上不利的狀況下仍可以吸引他國。好萊塢電影和流行音樂中所凸顯的女性或弱勢族群力量,能夠吸引他人,而美國的多元文化、媒體自由、慈善機構的行動、大學內的自由風氣,也都能吸引他人。美國的公司、大學、基金會、教會、社會運動都有各自的軟實力,也共同造就了美國的形象。
不過,雖然和平的抗議運動可以提升軟實力,今年1月在國會發生的暴動卻完全稱不上和平。這次事件顯示,川普加劇了極端政治現象,而他至今也不斷利用選舉舞弊的假消息,考驗共和黨黨員。
不可否認,在2016年川普選上總統以前,美國國內就已經出現極端政治的現象。川普的目的在於利用民族民粹主義,作為操控共和黨的政治工具,並用支持者的意見威嚇國會的共和黨員。許多人到現在都不敢批評他2020選舉舞弊的說法。值得慶幸的是,在聯邦體制下,許多州政府沒有被川普影響,沒有跟著「找」這些消失的票數。不過有些人仍擔心,這個現象能維持多久。
正在哀悼美國民主的人,請記得,2020大選前所未見的投票率淘汰掉了一個山洞者。超多60件司法案件,由一個獨立司法機構審查(其中包含部分川普支持者),結果也都支持同樣立場,最後也得到國會支持。
但這不表示美國民主將一切安好。川普政府毀損了一系列的民主慣例,極端政治仍然存在,而且多數共和黨仍相信他的謊言。社群媒體演算法以使用者「參與度」作標準,強化了極端現象。而Facebook和Google等公司,在社會輿論和國會聽證會的壓力下,才正開始要做出改變。
與此同時,悲觀者也長期低估了美國文化的強大適應力。媒體自由、司法獨立、和平集會權,都是美國軟實力的重要基礎。即便有時政府的錯誤政策會影響美國的吸引力,但美國的自我批判和修正能力卻更加吸引人。就像我對那位歐洲朋友所說的,價值觀隨世代改變,而年輕世代正是我們的希望來源。
(翻譯: 夏詩涵。責任編輯:張育軒)
(原標題為《American Democracy and Soft Power》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