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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林頓

 

● 美國中央情報局（CIA）前資深分析師

情報機關對於因失職而登上新聞頭版，早就習以為常。

但是，數月以來，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無視情報機關對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VID-19）的警告，他們對疾病大流行的預警，也遭川普政府忽視多年。

此刻，該是還情報人員一個公道的時候了。

毫無意外地，川普在一、二月一再忽略新冠病毒的相關情報，長期以來川普就表明，自己沒耐心和跟他意見相左的人周旋。在2019年對國會的《國情咨文》中，情報首長們在幾項議案上反對川普，他便狠撂一句「滾回學校去吧！（go back to school）」。

人民的死亡及瀕臨崩潰的醫療體系，是川普長期與情報單位對峙後，在2020年所付出的代價。

美國情報機構已發出警報，甚至還料敵機先，鉅細靡遺地提供了新冠病毒大流行的可能動向，但自詡為「戰時總統」的川普仍不為所動。

Res ipsa loquitur，川普毫無作為的事實，正說明了一切。

大多數美國人，永遠無法一賭總統每天收到的原始情報及深度分析；不在第一線的人，也不會了解情報分析師及官員們，必須面對何等重大的國安挑戰。這就是為何情報首長的公開報告尤其重要，特別是當他們旨在揭露總統的刻意忽略。

當然，公開報告無法涵蓋情報界追踪的所有細節，但是，作為一個在中央情報局（Central Intelligence Agency，CIA）中，曾負責處理非機密性質報告的人，我知道，即使在保護資料來源及取得方法的狀況下，專業分析師也會盡可能準確地描繪出機密性質報告的調查結果。

以2020年已無限期推延的年度威脅評估（Annual Threat Assessment）為例，在各情報機構挖掘事實並追踪其影響後，國家情報總監（Director of National Intelligence，DNI）在進行威脅評估時，會根據眾多機構提供的資料，做出一個統一的結論。

在2019年令川普十分不快的報告中，當時的DNI科茲（Dan Coats）重申了情報界得出的結論：俄羅斯確以川普之名干涉了2016年的大選，並警告川普，他與北韓獨裁者金正恩的稱兄道弟，未能削弱該國核武方面的野心。

更重要的是，DNI的年度報告一再警告川普，必須提防一場全球大流行。

早在美國前總統歐巴馬（Barack Obama）2009年1月上任時，情報機構便首次提出警告，當時的DNI布萊爾（Dennis Blair）表示：「眼下美國面臨最嚴峻的跨國衛生挑戰，仍是一場極有可能爆發的嚴重大流行；而高致命性的流感病毒，最有可能成為其主因。」

2009年H1N1流感（swine flu，豬流感）爆發後，布萊爾在2010年再次強調，這場大流行恐怕將破壞經濟。他說，「對動物疾病缺乏持續監控及診斷的能力，使美國在病毒擴散前，無法有效辨別、抑制並對其局部爆發的可能性，發出警報。」

接任布萊爾的克拉伯（James Clapper）在2013年3月發表了同樣的聲明，並以更多具前瞻性的細節，完善了美國對該威脅的評估。

克拉伯指出，人畜共通傳染病（zoonotic viruses）日益危險，並警告美國，「最壞的情況下，吾人將面對一種易於傳播的新呼吸道病原體。它具有極大的破壞性，將導致百分之一的病患死亡或失能。而這種病毒的爆發，將會造成全球大流行。」

對於準確預測了新冠病毒的大流行，克拉伯明確表示：「這並不是一個假設性的威脅。」

其實，川普在2017年5月就收到了同樣的信息，當時柯茲還調出一份世界銀行（World Bank）的評估報告。此報告預測，大流行將使世界損失約5%的GDP。

柯茲隨後在2019年亦發布了同樣的警告，表示「面對下一波可能導致大量人數死亡或殘疾的流感大流行，或是大規模爆發的傳染病，美國及全球將繼續深受其害，世界經濟將遭重挫，國際資源面臨匱乏，而美國將疲於提供各項援助措施。」

如此千叮萬囑，換來只有川普的無動於衷，柯茲的繼任者不願出席2020年的報告，實是情有可原。

但DNI的年度評估，並不是唯一顯示川普面對大流行仍視而不見的非機密性質報告。作為美國情報界的高級分析機構，國家情報委員會（National Intelligence Council）每4年發布一次《全球趨勢》（Global Trends）的報告，對將來可能影響全球的重要因素進行預測。

「四年一度（every four years）」並非巧合，有其政略上的考量：當政權交替時，此報告能為新任總統提供長遠的國際視野，以訂定或翻新其國安目標。

川普宣稱，新冠病毒的大流行「憑空出現」且「不可預期」。相信過去3份《全球趨勢》的作者群，以及他們在建構分析時所諮詢的數百名專家，都將難以苟同。

回顧2008年的《2025年全球趨勢》，該報告已道盡一切，只差沒有口頭發表。

作者群警告：「一種新穎、極具傳染性的致命人類呼吸道疾病將會出現，在沒有任何因應對策的情況下，很可能引發全球大流行。」他們還補充說明，這種威脅極有可能出現在「人口密度高，且人與動物互動頻繁的地區，例如：中國及東南亞地區。」即使頒布國際旅遊禁令，「症狀輕微或無症狀的旅客，也可能將疾病傳播至其它洲。」

從散布新冠病毒的假信息，到解散國家安全會議（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中監督大流行危險性的部門，川普錯失了許多應對新冠病毒的先機。

美國人民現在所付出的健康及經濟代價，早在好幾年前就已被察覺。

至少12年來，美國情報分析師不停警告，必須提防這樣的狀況，諷刺的是，即使他們也無法預見，美國最終將毀在一位寧願犧牲無數性命，以滿足自我膨脹慾的總統手上。

（翻譯：陳懷玉，責任編輯：簡嘉宏）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The Spies Who Predicted COVID-19》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