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克文
● 澳洲前總理
● 紐約亞洲社會政策研究中心主席
綜觀2018年,亞洲大部分地區被中美關係中嶄新以及越來越難以預測的動態所影響。1年前,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在「泛國事(state-plus)」的國是訪問後從北京返美,中國希望這次訪問能夠最終平息川普的反中言論。
12個月後,中國和美國陷入了仍未解決的貿易戰,川普政府用「戰略競爭(strategic competition)」取代了美國與中國的「戰略接觸(strategic engagement)」。
此外,1年前,美國,歐洲和中國的經濟和市場都處奔放成長之勢。現在,金融市場存在嚴重的不穩定性,中國和歐洲的經濟成長放緩,美國的利率開始上升,對北韓核談判的不確定性也使情況雪上加霜。
那麼2019年美中關係的前景如何?中美可能在3月份將達成協議,減少雙邊貿易逆差,以及中國為實現此一目標而做出的進口決定。此時,也可就降低關稅達成協議,儘管複雜性可能將時間延長。
按關稅計算方法則需要1年時間,但如果中國的經濟改革者採取更為戲劇化的方法,透過長期承諾零關稅並挑戰美國人的回報,便可以更快得出結論,但這與幾十年來中國貿易官僚的培訓背道而馳,讓步一些就被視為喪權辱國,更不用說一次性的放棄一切。
所謂強制技術轉讓的改革應該相對簡單,即使沒有任何具體的技術轉讓條款,改革仍然不同於解釋契約內容的安排。
不過,智慧財產權保護存在很大問題。
在美國前總統歐巴馬(Barack Obama)執政期間達成的先前協議可以重組,但是,雙方對管轄權的違規行為仍然各自堅持,一種可能的機制是將中外公司間的相關契約交給新加坡或瑞士的國際商業仲裁機構,專門處理保護智慧財產權的執法問題。
如果中國對此提出異議,就可能自己發展屬於自己的一套國際商事仲裁制度,但中國必須任命符合資格的外籍人士加入仲裁小組,以建國際信譽,因為目前沒有人對中國商業法庭有任何信心。
對於國內改革需求,中國需要完全獨立的商業和民事法院系統,即使刑事系統現仍遭政治控制。
根據「中國製造2025年(Made in China 2025)」戰略,美國對中國國家補貼的擔憂幾乎無法解決,現實情況是,儘管中國的頻率最高,但所有國家都會對本土技術產業提高政府的支持程度。
即使要對特定公司提供最高程度的國家支持,也難以衡量合法性,我對這方面的談判結果不具信心,美國可能只需要透過增加資訊技術和生物技術領域的研發投資來與中國競爭即可。
我們也不應該排除中國向更廣泛的國際社會推行關稅改革的可能性。
例如,隨著時間的轉移,中國不僅可以對美國,而且可以對所有世界貿易組織(WTO)成員國實施零關稅,這對中國來說幾乎是一個無法抗拒的機會,同時形塑己身支持全球自由貿易圍堵保護主義趨勢的形象。
中國的這種轉變可能包括鄰國積極加入跨太平洋夥伴關係的情況,特別是諷刺的在亞太地區包抄美國(川普上任後已立即退出TPP)。當看到政治和市場開放時,中國可以是非常棒的墊腳石。談判應該很困難,但自首相安倍晉三(Shinzo Abe)近日造訪北京看來,日本對中國加入TPP的保留態度已有所緩和。
鑑於美國面臨的核心戰略挑戰,在更廣泛的外交政策和安全方面,2019年中國可能會與其他國家的關係「去衝突(de-conflict)」。與日本的關係也已進行部分正常化,最近的日本海岸警衛隊數據顯示,中國入侵東海尖閣(Senkaku, 釣魚島)地區的人數大幅減少。
中國還希望通過加速談判「行為準則(code of conduct)」,緩和與東南亞國協在南中國海的緊張局勢,在武漢雙邊峰會之後,中國也可能與印度保持平靜關係,4月份,鑑於中華民國總統蔡英文在11月的地方政府選舉中表現不佳,中國可能會開始緩和對台灣的立場。
當然,如果美國繼續向台灣進一步大量出售武器,這將會發生根本性的變化,美國在南中國海的海上事件仍在繼續上演,如果美國2019年更加積極地推行自由航行計劃,衝突可能會更加激烈。
在整個歐亞大陸,中國將繼續推行「一帶一路倡議(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BRI)」。然而,近幾個月,BRI的國內政治宣傳大幅減少了,中國官員也已就修改某些BRI模式進行了辯論,這也是中國對斯里蘭卡(Sri Lanka)向漢班托塔港(Hambantota Port)移交給中國的負面反應,加上對BRI長期負擔能力的憂慮,因此,吾人可能會看到2019年中國減少對BRI的勝利宣傳。
此外,中國很可能在現有的聯合國和布雷頓森林體系(Bretton Woods)內鞏固和擴大作用,而非強調新的國際治理機構,中國可能繼續成為WTO的新領軍者,並將按照2015年巴黎氣候協議的協議,維持她在全球氣候變遷方面的立場。
對中國外交政策制定階層的清醒思考者來說,關注全球規則制度的現有機制是最好的對策,特別是當美國表現出系統性的蔑視時。
隨著中國尋求重新追求與美國關係的穩定,同時緩和與非美國關係的緊張局勢,中國領導人將利用2019年對美國政治未來進行更深層的判斷:例如,穆勒(Robert Mueller)調查對川普和政府的影響,以及2020年(或更早)新任美國總統是否會以任何方式改變新興的美國新戰略。
雖然已得出結論認為美國人對中國態度發生了深刻的轉變,但中南海仍不確定這種轉變究竟會採取什麼形式,或者這種戰略(strategy,而非戰術tactics)的根本轉變是否合理。
(責任編輯:簡嘉宏)
(原標題為《Prospects for US-China Relations in 2019》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