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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爾德

 

● 瑞典前總理

● 瑞典前外交部長

近日，美國記者帕克（George Packer）為美國外交官郝爾布魯克（Richard Holbrooke）所著的傳記《Our Man》出版問世。這本傳記長達600頁，內容相當精彩，不僅記敘了這位已故外交官的一生，也大略描述了美國外交的演變。

關於郝爾布魯克其人，帕克在書中寫道：「他花了3年時間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an obscure place）進行一場小規模的戰爭，從長遠來看，除卻戰爭本身以外，沒有帶來其他任何結果。」

我必須說，這種觀點有失公允。20世紀90年代，我在波士尼亞（Bosnia ，也就是帕克筆下的「無名之地」）推動內戰走向終結，當時我對郝爾布魯克有了相當的瞭解，在那之後，我們便經常碰面，尤其在阿富汗戰爭期間，我們碰面更加頻繁。郝爾布魯克去世近10年後，我仍然記憶猶新。

1960年代初，在遍佈稻田的越南湄公河三角洲（Mekong Delta），郝爾布魯克的公職服務生涯正式起步，當時美國在幾乎一無所知的狀況下捲入越南戰爭，身為從事農村發展工作的外交事務官員，郝爾布魯克年輕而又具雄心壯志，他發現當地的實際情況遠比華府所宣稱的還要混亂得多。

毋庸置疑，郝爾布魯克的直覺是正確的。

華府老練的政治家們試圖將戰爭繼續升級，認為只要進行無差別轟炸，看到敵方死傷不斷上升，便代表戰爭已獲成功。反之，美國卻並未致力幫助越南建立一個可靠的、在戰爭結束後能够自力更生的國家。

很快，美國年輕人走上街頭抗議這場看起來毫無意義的戰爭。

時任美國總統尼克森（Richard Nixon）和國家安全顧問季辛吉（Henry Kissinger）決定將在「適當時間（decent interval）」放棄這場災難性的戰爭，以便能够專注於美國與中國和蘇聯之間的大博弈。

至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美國都無法擺脫越南戰爭的教訓。

儘管美國前總統雷根（Ronald Reagan）在1983年又下令入侵格瑞那達（Grenada），但並無必要擴大對該國的佔領，在美國海軍陸戰隊駐貝魯特（Beirut，黎巴嫩首都）軍營遭到轟炸後，雷根迅速從黎巴嫩撤軍。輿論一致認為美國不應該再自陷泥潭，而是應該抽身事外，把精力集中在大國問題上。

而在冷戰結束、蘇聯解體後，世界局勢變得更加複雜。

國際社會無法忽視諸如索馬利亞（Somalia）長期混亂和盧安達（Rwanda）種族大屠殺等類似事件。再加上波士尼亞的「歷史爭端」，每個人都希望這些問題能善加解决，但結果沒有。　

在這種情況下，美國不得不糾正刻意無知的態度，放棄超脫政策。波士尼亞的爭端無法藉由武力解決，而需要利用真正的外交手段，真正發揮作用的便是那些發跡於湄公河三角洲，後擢升到華府頂端的外交官們。

郝爾布魯克和美國柯林頓（Bill Clinton）政府時期的國家安全顧問雷克（Anthony Lake）都認為，艱難而痛苦的妥協是這條路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外交最終能夠帶來和平。

柯林頓有時也會參與這過程中，他相當歡迎外交官們為自己的總統任期創造這些正面的政治遺產。　

帕克認為，郝爾布魯克的故事也是「美國世紀終結（the end of the American century）」的故事，可惜「美國世紀終結」是一個歷史問題，這本傳記過於誇飾了這一點。

不過毫無疑問，郝爾布魯克的志業和人生軌跡，的確恰逢美國野心超過能力範疇的時期，儘管美國在某些地區並未完成預想的目標，但如果美國不行動，情况可能會更糟。　

人們可以無休止地爭論美國究竟能否做好郝爾布魯克所期望的事情，例如反叛亂戰爭，帕克的結論是，這不是「因為我們缺乏相關知識和耐心」，而是太少美國人願意「花數年時間來瞭解衝突的本質」，美國社會更喜歡戰爭「迅速而果決」，因為「國人其實相當喜歡戰爭，比我們所宣稱的更甚。」

2010年，郝爾布魯克在任內辭世。

在此之前，他一直試圖將職涯中所學運用於處理阿富汗衝突，但是，當時他再次遇到了來自華府的阻礙，自越南戰爭以來，這種阻礙便長期存在。

帕克在書中寫道：「美國人並不擅長管理他國內政。我們是卑鄙的帝國主義者，因為太過於民主，導致内部混亂，關注點不集中。我們缺乏知識和持久力，沒有公眾的支持，也沒有渴望並具備統治能力的精英階層（We Americans have never been good at managing the internal business of other countries. We’re lousy imperialists. We are too chaotic and distracted – too democratic. We don’t have the knowledge, the staying power, the public support, the class of elites with the desire and ability to run an empire）。」

因此，正如《Our Man》所闡明的那樣，美國只是放慢了原本的腳步。儘管川普（Donald Trump）政府預計將在「適當時間」退出衝突，但目前阿富汗戰爭實際仍在繼續。

不過波士尼亞的狀況仍然相當棘手。

當地的政治人物分別代表3個不同民族，他們不斷爭吵，試圖相互削弱彼此，許多年輕人想離開，到德國或其他國家尋求更好的未來。不過，儘管波士尼亞還沒有成為下一個瑞士，但卻擁有和平。

在過去1/4個世紀裡，波士尼亞死於種族暴力的人數比巴黎郊區還要少。

為此，我們都應該感謝美國外交作出的貢獻，尤其要感謝郝爾布魯克，在他的努力下，世界變得更美好，帕克所著的這本傳記，便能予我們以紀念郝爾布魯克的外交生涯和他發光發熱的這段歷史。

（翻譯：孟修然，責任編輯：簡嘉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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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為《Our Kind of Diplomat》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